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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从半夜睡到了中午,虽然时间足够,但神情着实是困乏的。想到还有三个小时会见到信子,这让我精神增长一些。
      信子是礼的女朋友,我们相识源于礼。可能因为第一次没有留下太好的印象,我们之间没有普通男女见面时的拘谨,这样交流起来也不会含羞与晦涩。说起来还只是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大概是11月18日左右。而再往前,回忆是极其痛苦的,却又不得不说。
      11月2日。
      父亲的死还不是想得很明白。而离开家乡远去威海上大学是我一生最痛苦的事。
      不过威海的冬天要干净得多。
      太原的天气总是雾茫茫的,父亲说:"人总是要看得积极些,多看一些美好的东西人不容易抑郁。不如去威海好了。"
      我向来不会反对他的主意,事实上他绝对可以做最正确的选择。父亲是一个乐观而理性的人,然后他跳楼自杀了。
      九月到十月的时间,大环境是学校流感蔓延。我待在学校提供的一居室里,要命的是还有来自不同地方的其他七个同学。我把它叫做"渣滓洞"。
      "什么是渣滓洞?"礼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模糊不清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渣滓洞,闲暇时父亲总是说起,如此看来,他对我影响太深了。
      "大概就是形容一个垃圾场旁边的棚户吧。"
      他点点头,"这样说倒也蛮符合的。"
      我翻翻词典才发现,它代表了极其高尚的精神。这样它与寝室确不能同日而语。
      洞门整天敞开着,以便浓烈的消毒药水能弥漫进来。唯一欣慰的是学校到底还没有完全限制我们的自由,我还能在闲暇的时候满校园的闲逛。九月到十月,我和礼几乎逛遍了校园的全部角落。终于又无所事事了。
      于是,礼不得不找了一个女朋友。按照礼的话说:"上大学不就是为了找两个女朋友的吗?家乡一个,学校一个。最后要结婚了,让他们搞个竞赛多好?"
      "我总觉得还有更多事情。"
      "比如……"他打断道,"人总是要和女孩睡觉的,就和人总是要上大学一样。"
      我也无话可说,离开自己的床铺,到窗户边看看看似晴朗的威海。
      "看到这样的风景我总是有感而发,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礼说。
      "哈哈。"
      "你知道吗?我这样的才华都是被学校毁掉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从小到大丢掉的东西太多,就像我现在不能有感而发一样。"
      我表示认同。
      "你表示认同?"他问,不等我答又说,"我的梦想其实是作家。你难道就没有梦想吗?"礼说的激情澎湃,"现在我却在这里读着可恶的工程。"
      "所以你要研究和女孩睡觉?"
      "那当然不是,你难道不知道吗?作家总是要有很多经历才是。"
      "是哦。"我可能还听得不是太懂,但新的环境有一个能说话的朋友还是好的。
      "否则,就会很迷茫。"他说的语重心长。
      "又何止是迷茫?现在我们都逃不出这该死的学校。"
      "所以找个女朋友好了。"
      话题转回来,又回到找女朋友的问题。他从皮夹里拿出女朋友的照片,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晃晃,磨砂的纸面,有些发亮。我假意看看,"很漂亮嘛。"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工程的女同学可是都被抢光了哦。"
      "但我还是提不起兴致。"
      "莫非你是……"
      这时电话铃急促的响起来。配合着不知道哪个乐团每天演奏的交响乐。
      是母亲给我的电话。我很平静的接起然后挂掉电话。那一刻,我甚至想不起父亲的样子。时间是上午。父亲是死了。葬礼定在后天。突然而然。
      礼很安静的走出我的视线。宿舍不同的房门在不停的"吱"打开、"嘭"关上。完全没有交响乐的规律可循。
      中午我找了学校的保卫科办理离校手续,是怀着极为痛苦和可怜的神情。地板灰暗的色系,令人作呕。保卫长坐在宽敞房间阴暗的角落里打着盹,似乎是我吵了他的午觉。这让我惴惴不安。开门的工作人员通知我需要学生管理科签字。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临走之前我看见沙发上的保卫长,眼睛挑动了一下又转而看向窗外。好像刻意回避他睡觉这件事情。我是无暇顾及他的行为与想法。
      学生管理科铺着另一种看起来又昂贵一些的地板,亮的,反射着从窗户里射进的阳光,然后阳光又投到天花板上,天花板再次反射到地板,于是走廊亮堂堂的。整齐的房门紧闭。安静的仿佛只剩下阳光碰到地板和天花板的声音。敲一个看起来气派的房门,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尖锐而恐怖。然后阳光从烈白变成火红,然后洒在走廊一片金黄,最后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山,就像是荒无人烟的隔开尘世的一个极地。像是电影里神秘的下一桥段。那一瞬间,我以为是灵魂穿越,正在经历寂寞的审判与历练。
      心灰意冷的走出学校行政大楼。深秋时节,天气是阴冷的。或是想起父亲或是觉得压抑。放眼望去,台阶下去是一大块硬地很平整,再往前是凋敝的花丛,再往前是校门紧闭,然后四周都是嘈杂的教学楼、宿舍楼。突然觉得世界那么陌生。
      "要不要去喝一杯?"我打了礼的电话。
      "搞什么啊?"但他还是来了。餐馆老板应该是个杰克逊迷,因为从始至终,音响里都很大声的播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地球之歌》。他叫了一些啤酒和两个米饭,然后出其不意的安静的吃着米饭,喝着啤酒。
      "你不会吐吗?"
      "不会啊,我觉得蛮好。"
      "我父亲自杀了。"
      他僵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铁勺,勺子和磁盘发出尖锐的撞击声。我拿起啤酒,仿佛空荡的餐馆只剩下酒水通过喉咙的声音。
      "其实当作家挺好的,真的。"我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哭泣起来。然后开始大哭,溶解在大声的音乐里倒还显得不那么刺耳。他的影像在我的泪花里折射然后变形,最后完全模糊在时间的空白里。
      晚上,我告诉母亲不回去了,她在电话里痛哭起来。
      我曾经问她:"你爱父亲吗?"
      "呵呵,我们可不懂什么叫爱。"
      "你怎么嫁给父亲啊?"
      "你外公让我嫁我就嫁啊。"
      而如今体会,大概是爱隐藏的深刻,突然而然的爆发让人难以承受。我又不住的哽咽起来,为了不让她更加难受,我挂掉电话,平复了情绪,四下看看楼道无人,抹了一把眼泪走进寝室,几乎是钻到床铺上。只有礼的灯光亮到大概两三点钟,然后四下里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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