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砂》迟书

29、相见

　　有些话，你白隐说不得，我说得。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座上人忽视了手侧那灼灼执着的目光，朝着底下几个面露愠色的白门弟子道：
　　“我知诸位皆是白门中的顶尖弟子，数年前我教与贵派于神川畔曾有一剑干戈之故。却也是此番的目的。”
　　“你们当年入侵中原，犯下累累罪行，到让我们如何帮这个忙？”持崖紧盯着南莲教主，声音中有掩不住的危险气息。
　　他是白门七子中唯一一个见证过当年血战的人，就连他的身上，还刻有那年留下的伤痕。
　　南莲教主的神色如常，不浓不淡地看了这个略显激动的汉人一眼，道：“当年的事情，你们汉人只怕知道的还不够多。”
　　持崖微微一愣，却看座上人足尖一点，浓墨长袍如蝶翅轻振，整个人飘然落至露台外雕像的顶上，在极高之处俯瞰着被沙罗双树所庇护的天崇岭。
　　“你们汉人口中的天崇教，擅长施蛊驭尸，以为拥有着掌控邪魔的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危害人间。”
　　她凝望远方的眼睛空灵如镜，仿佛凝望着另一个世间。
　　“圣灵造物时，分五色土与天地间，最后一抔红沙，是圣灵的葬身土。我们的身上，流淌着的，是他的指间砂。”
　　她转过身来，衣袂上的曼珠沙华在夜色中翩跹，发冠上的梦涧花吸收了月华，花瓣饱满的几近透明。
　　“我们御蛇人，是圣灵的守墓人，千百年世代在此守护圣灵，不让世外的尘沙掩盖他的身体，不让邪魔的力量蒙蔽他的双眼。没想到我们自己，也被尘沙掩盖。”
　　“北边的女子将噬心的巫蛊带入了南疆，那是邪恶的黑土所生长出的恶灵。它把争夺与死亡交给了人们。把圣灵封印的邪恶释放了出来。直到有一天，一个叫祈月的苗女成为了崇灵祭司的妻子，成为我们了教主。”
　　白门弟子沉默下来，听出了剧变的端倪。
　　南莲蓦地将视线投向月舟，清亮如雪的目光瞬间看得他后退一步。
　　“你们的剑圣带领弟子抵制邪魔的时候，我教正遭遇了叛乱，那些追随祈月的人成为了我教的敌人，那些逆徒盗走了我教的圣物乌邪，驱使圣灵的肉身犯下罪孽。他们，是不可饶恕的恶灵。”
　　回忆到了深处，她无端露出一个笑容。
　　“华阳，是个好人。”
　　容止澜却因为这句话蹙了眉头。
　　“照你们的话说，当年之事倒是与你们这些御蛇人毫无关系了？”月舟有些不服气。
　　南莲有趣地看着这个一直都在生气的年轻人：“你说是，便是了。”
　　“月舟。”白隐斥道，“休得无礼，祈月教主是南莲的义母。”
　　南莲失笑，“白隐，你这是愈发抹黑我了。”她望着愠怒不止的青年，指尖轻勾。却看月舟脸色当即一白，浑身颤抖抽搐，人被胸腹剧痛逼的俯身下去，本能地开口，一条拇指粗的蚂蟥竟被他生生呕出。
　　“师兄！”拾楹的脸吓得惨白。
　　“你肚子里的家伙和他差不多。”南莲指了指持崖，笑道，“来的路上可是遇见了苗人？”
　　“我们是受了袭击，那些人有着和你们一样的刺青。便以为是天崇教的人所为。”青崖如实。
　　南莲思忖道：“看来那些人还是没有死绝。祈月那女人的势力真是不可小觑。”
　　“教主，若一切当如你所说，真是贵教的叛徒借天崇教的名义恣意行恶，我等在此究竟能为贵教正名做些什么。”容止澜打断了她的思索。
　　南莲看着她，嫣然挑眉，“你倒是个聪明人。”
　　“我教不需要正名，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说罢，她毫无顾忌地直望入白隐的眼中，笑意盈盈地看他眼中光芒渐次堕入深渊：
　　“我教将从墟渊处迎回圣灵，届时还需要众位的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