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爱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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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回来了。陌生的家陌生的男人。我只因为身上流淌的血液。
他们不记得巴掌落上我脸上带去我所有的骄傲。他们只记得我必须为家族荣耀牺牲的必然。
我要这个家，百年之后，归于尘土，再无人念及。
——顾儇容
自顾儇容归来，顾家终于宣布了婚讯。
锦城顾家、郦城叶家，强强联手，业内赞誉有加的一段婚事，美满和谐的妙不可言，只是没有人过问当事人的愿意与否。似乎也是，这本来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盛典婚姻，公诸于众的之后，更是一场辉煌的欢腾宴会，而几乎没有人会在这样盛大的欢愉里，想起某个人的伤感。
午后的时光，偷来的闲适。顾儇容像只小猫一样蜷在沙发上，手中遥控器不时换台，嘴里嘟囔着：“这国内的节目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落地窗前，顾何铭负手而立，似乎是知道不过她一时无聊自说自话的抱怨。两个人，隔了重山复水的岁月，再如何的亲密无间也被时光冲淡了交情，顾何铭深信自己待她与昔日无二，只是想起五年前她离开的原因和偏执，便不知她今日是否放下。
若放下，话，便可敞开来讲，讲年轻的叶氏董事长，会待她如他一般，讲对方坐拥河山的霸道与权势，足以让她漫长的岁月无虞。
若未曾放下，绵长的岁月，都要以更漫长的无言以对。
他这边心事重重，那边年青的女子已经从沙发上坐起，像猫一样步履轻缓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娇憨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直抵内心深处。他忍不住伸出手抚她的发，长及腰柔顺似上好的黑色绸缎，五年了，她愈发美艳而成熟。
顾儇容仰着头，突然“呀”了一声，顾何铭低头问她如何，深情的眸却未曾移开片刻，她抬起手，顺着他的鬓角抚下，言：“我只是好心酸，我意气风发的哥哥，两鬓——何时有了这样的斑白。”
记忆里，那是亦师亦友的男子，从黑暗的家族缝隙中，投射唯一的阳光，整个家族只有他会笑，年轻，不羁，也世故圆滑，但比起所有的所有，顾儇容的眼里，他就是天地就是日月就是唯一的景仰。是她的任性，让这三十五岁的男子已有早衰的痕迹，是她的任性，让他在漫长的五年里，一个人对敌蓄意不恭和明枪暗箭。
他捉下她的手，眼中灼灼的光亮令人不敢直视。良久，是她先打破沉默：“饿了吧，我去厨房煮饭。”
从来不事生产的骄纵女子，这样顺口的说到去给他做饭，感动她变化之余，怎能不知她吃了多少苦，有时候真后悔少年教导时这样说，要学会，将所有的苦自己咽下去。
别人家的妹妹撒娇动辄即来，她在心事初表的时候也曾流露乖顺心事，只是后来扬眉冷厉的言辞、尘土喧嚣的事迹早已令他忘却这红颜本该似水，她是国士无双，不爱那舞文弄墨的风流偏喜将人心细细谋算。
他站在厨房门边，倚着门看她忙里忙外的准备，系上了围裙，盘起长发，倒还真有贤妻良母的姿态，他嘴角笑意明朗连自己都不知，也只有在她错身而过的时候，笑着捻起盘子里的菜，夸奖她厨艺真好，勾了他的胃、他的心。
那是一幕和气美好的画面，若干年后思来都觉此生唯有那一幕经久难忘。
顾儇容说，我此生，终于能为最爱的男子洗手作羹汤。顾何铭或许，此生，终有机会，假装以丈夫的身份，品尝“妻子”不甚精湛的厨艺甚至品尝细密的甜。
当时的时光正好，如果不用插入那个名叫“江临川”的男子。
顾儇容催他去洗手，却在厨房里叫起来：“碗不够了，哪儿还有新的啊？”
顾何铭从来也是不下厨，洗了手来帮她找，翻箱倒柜的找出来，顾儇容拿去水下冲了几遍，让顾何铭先盛饭，自己烧水给碗筷消毒，不知道究竟是地板打滑还是如何，滚烫的一壶水，竟直直往地上浇去，顾何铭慌乱中没招，伸手将水壶挡开，硬是忍痛的表情看的顾儇容泪涔涔的不住喊对不起。
男人扬手：“我皮粗肉燥的不怕烫着，倒是你有没有事。”
他固执执起幼妹的手，看那被溅起的沸水烫得通红的地方，抓到水龙头下冲凉水，顾儇容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几次要缩回手，顾何铭不依不饶，到擦干净水渍要抹药膏时，平素不见什么情绪的眸子，突然间风云腾涌。
那右手无名指上白的痕迹，任他是傻子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戴了几年了，在那个地方，是婚戒无疑了，留下那样明显的痕迹，应该是时日也久了，为什么摘下来呢？怕他误会，还是怕这场联姻无疾而终损了他的利益。
他克制着情绪，一边涂药膏一边问她：“那个男的是谁？”
“啊？什么。”她跟他装傻跟他打太极。
从小到大，他舍不得一句重话说她，因为心疼也因为爱，只是今日，话必须挑开了说：“你要结婚了。但是我竟然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将挤出来的药膏细细抹匀在她的烫伤处，“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今天你以已婚的身份回来，是让天下人看我们顾家的笑话吗？”
“你凭什么认为我结婚了。”她反诘他。“你放任我一个人在国外孤苦无依，不过问我死活，我就不能找个法子避开那些蠢货的骚扰吗？”
“蠢货？我看你是把你哥我都当蠢货了吧。我还真想知道，是哪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有幸娶了我妹妹，还让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心甘情愿学习煮饭。”
顾儇容后怕他此刻的表情，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滔天的怒意像火一样要把她湮没。但是她咬紧牙一言不发，不解释不道歉，直着身子毫无悔意的看着他，缓缓地，嘴角勾起深刻的弧度。
她在嘲笑他，没有资格过问她的私事么？
六年前，为苏阑入门，他在父亲的床前，狠狠给了她一耳光，无声无息的泪水模糊了眼，她应允主持他们的婚礼，和青梅竹马的男孩，像下一对被命运安排的金童玉女。
他当初一掌断了他们之间的男女之情，如今她嫁作旁人妻他怎么有指责的理由？她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庞：“顾何铭，我要你记着，我回来，与你无关，我要一个人死，所以我回来，但是我不介意，让偌大的顾家为我的陪葬。哪怕我爱你，哪怕我身上留着顾家尊贵的血液。如果家族阻我的路，我会让这个百年望族一夕之间销声匿迹。那些百年功勋，那些渴望名留青史的人，我会让他们，唾弃我这不肖子孙，然而黄泉之下，我与顾家，将一刀两断。顾何铭，我的狠，你怎么比得过，你放弃我的时候，我只为自己而活，是我鬼迷了心窍，妄想还能和你重新来过，如今，我终于信，你是这个家族衍生的工具，嘴里说再爱，你有与这个家族如出一辙的自私。”
顾儇容每说一句，那人脸色灰上一分，他笑着后退：“呵，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那你算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上也留着顾家的血。说我自私，你又何尝好到哪儿去？”
顾儇容固执的仰着头，笑容凄凉悲哀，泪水倒灌入眼中一阵湿热，她说：“至少你比我可悲，你从来没有，刻骨铭心的爱过。而我，是瞎了眼，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爱上与这个家族命运息息相关的任何人。我们终将祸起萧墙，若非十载，也不及百年。在我有生之年。”
顾何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如同诅咒的狠戾言语，一字一顿来自这个倍受家族宠爱的少女口中，顾何铭毫不怀疑她疯了。他看着她，眼神从失望到陌生，他说：“我从未觉得我带给你的伤害要报复到整个家族，若你执意，我无言以对。”
她抬头，讥笑像平白刻上的印痕，一点一点渗出蚀骨的阴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