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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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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两条足有三斤的鲫鱼用调料腌好,过油放入葱姜蒜,加水小火细炖直到汤汁呈现乳白色,放入豆腐,两分钟后就可以出锅了。
“小算命的,再这么下去我可就要被你喂胖了。”鬼差喝下最后一口汤,摸了摸自己明显变圆的肚子说到。
“你可以不吃啊。”术士眼也没抬,专心跟鱼刺做着斗争。
“那可不行,你亲手做的我不吃光都对不起我自己。”
“别把你对付女鬼的那套拿出来。”
“我这可是真心话呢……”
城里认识术士的人都会说他冷淡。
“冬青那孩子啊,太不合群了。”“还那么怪,小时候总说能看见那些东西。”“也难怪,父母去世的那么早。”“诶,也是可怜啊……”
就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邻家大婶也只认识的是乖巧的夏冬青。从来听话,从来不会反驳,对如同亲生母亲的她非常孝顺,但是那明明不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样子,因为他从来不会发脾气,从来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算被欺负了也只是默默的挨过去,不会表现出任何的愤慨和不满。
大婶也只能叹口气,把它归结于父母早逝的原因。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同了呢。夏冬青会笑了,会发脾气了,也会偶尔有年少的娇憨了,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了。
是那个人吧,好像是叫赵吏。自从这个陌生的男人凭空出现以后这孩子就开始慢慢的改变了。
大婶站在术士家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欣慰的笑了。她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她高兴看到冬青这样的改变。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越变越好,她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着这个男人能够一辈子就这样陪在少年的身边。
那样,至少有一个孩子能够平安的度过这辈子,她也就放心了。
“小算命的,来客人啦。”鬼差捧着吃出来的肚子瞟了一眼门口喊道。
“鬼差大人,您能有点样子吗?”术士答应着,出来看到十足一副大爷样的男人不禁无奈。
“这是家里,我需要放松……”
“这是我家!”
“你家就是我家。”
“真够无赖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说到改变,赵吏又何尝不是呢。无论是木兰还是鬼魂们的眼里,这都是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冷血无情,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的理由而去延长把鬼魂送到冥府的时间,也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的哀求而去帮助鬼魂做哪怕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就是从他找到这个叫夏冬青的男人开始的吧,尽管不是亲自,但是他会默许术士去帮助求助者,会默许鬼魂们拖延离开的时间,甚至会开口告诉他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实现未了的心愿。
这样的他,也看起来更开心了呢。
“你们别吵了。”幼稚的童声打断了二人小孩般的斗嘴,是那个“不速之客”。
“懒得理你。”似乎这句话说出口就赢了一样,术士没给对方接口的机会就转身跑到了小男孩的身边:“小弟弟,有什么事吗?”
“哥哥我好累。”小男孩很是清秀,委屈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
“那进来休息一下好不好?”
“恩。”
“哥哥这个毯子好软。”男孩笑起来很可爱。
“小家伙,别蹭脏了,那是我的。”术士把小男孩抱到了鬼差的榻上,于是主人很有意见。
“别理他,告诉哥哥,家在哪里?怎么跑到这来了?”看起来术士很喜欢小孩子。
“我也不知道,”男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只记得我走了好久,然后就好累,然后就看见你了,然后我就想进来,然后……”
术士被男孩的“然后”逗的直乐:“那为什么不跟着去接你的人走呢?”
“恩,”孩子歪头想了想:“那个叔叔说他带不走我,然后就消失了。”
“这么小的孩子死了他娘一定很伤心,如果用养尸的方法那他的灵魂是去不了冥府的。”鬼差开口解释着术士的疑惑。
“我带你去看娘好么?”术士笑着抚了抚男孩的脸蛋。
男孩显得很雀跃:“哥哥真的能帮我看到娘亲么?我记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带你见到的。”拍拍男孩的头,术士把脸转向了赵吏。
“这还真不难,”鬼差耸耸肩:“隔壁就是了。”
“隔壁?”术士好像在回想着什么:“我想起来了,陈婶的家里好像有一个一直上锁的房间,难道……?”
“这就对了,走吧,我们去认证一下。对了,你让小家伙把身上的东西给你。”
“阿青?”开门的人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陈婶,”术士笑眯眯的上签搀过女人:“我们来看看您。啊对了,这是赵吏。”
“好好,快进来。”
“陈婶,我,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术士显得有些为难。
“什么事啊?”女人依旧笑眯眯的。
“陈婶,您儿子是不是很小就走了?”鬼差看着开不了口的人,直接替他问道。
“我没有过儿子!”女人的脸色在听了问话以后立刻变得愤怒起来:“我从来没有什么儿子,你们别胡说!”
“陈婶,您冷静一下,我们没有恶意。”从小到大,术士都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女人。
“夏冬青,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从来没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带个陌生人来我家问我这种问题!”
“陈婶,我没有……”术士爱哭,更何况是面对算是自己最亲的人的指责,眼圈已经红透了。
“那这是什么?!”鬼差有些心疼,口气里也自然带上了不耐。“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不是你亲手给你儿子带上的铜锁!”
女人的歇斯底里瞬间被扔到怀里的东西凝固了,举起锁片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小冬……小冬……”母亲的眼泪最是情深,面对死去的儿子更是带上了凄凉。
“阿青,阿青,你告诉他在哪,我要见他,你告诉我小冬在哪……”跪倒在地的女人哭的几近虚脱。
“陈婶,你别这样……”术士跪下想搀起女人:“小冬也想见您,可是……”
“他走了很久了,可是他的魂魄还在四处飘荡,找不到归处,你觉得这样对他是好的么?”
“小冬,小冬……娘想你啊!”
“那时候小冬刚五岁,”情绪平静了以后,女人开始讲述那年发生的事情:“那年大旱,一滴雨都没有下,灾荒让整个城的人都往外跑,我们一家人也出城避难了。可是小冬实在太小了,一点粮食都没有,三天以后就……”女人擦了擦眼泪:“老天爷真的是太狠了,又让我们碰上了战乱,我想把小冬的尸体带回来都不行,就这么……”女人止住了话头,已经又是泪流满面了。
“那,您就把小冬……养在了家里么?”术士的问话小心翼翼。
“我实在舍不得他,后来听一个神婆说这种方法能让他回来,我就一直养着,可是到现在我也没见过他……”
“已经阴阳相隔,你们是见不到面的。而且你这样他永远也投不了胎,只能作为游魂。”
“陈婶,赵吏说的对。我们让小冬回地府吧,让他重新投胎不再受苦好不好?”
“不再受苦?”
“是啊,不用受这辈子这种苦了。”
“不用受苦……好,让他投胎……好……”女人把锁片贴在脸上,不住的答应着。
像门口望去,男孩哭的也已经是个泪人,懂得娘亲再也看不见自己,懂事的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阿青,谢谢你,也谢谢你,赵吏。”这是鬼差和术士临走前陈婶对他们说的话。
“赵吏,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不论子女怎么对待他们。”
“始终是心头肉,孩子始终都是他们的最爱。即使,他们在孩子很小时就已经离开。”
术士会心一笑,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的夜空:“爹,娘,冬青很想你们。”
半渡上辽津,黄云惨无颜。老母与子别,呼天野草间。白马绕旌旗,悲鸣相追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