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之死：谎》寒戈

3、第 3 章

　　5年前
　　…

　　方厘推着行李车走出Heathrow机场，棕红色的护照随意插在牛仔裤的后兜里。夜幕已深，街景却繁华依旧。在航站楼前排队等到一辆计程车，司机非常热心地下车帮助方厘把行李搬进后备箱。
　　四十岁左右的男司机，长得很像福尔摩斯里的警长，有半张脸的灰色胡茬，不过并不让人觉得邋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厘聊着，非常友善，也为方厘打消了不少初来乍到的迷茫。
　　方厘礼貌地回答，提问，兴致却并不高。盯着桃红色的平底鞋，“怎么才能找到他呢…”她轻轻呢，“sorry，pardon\\\"司机以为方厘还在与他交流，“Sorry，I was talking to myself.”方厘抱歉的笑笑， “and thinking about how to hooking up.”司机朗声大笑“You are a cute girl！”方厘道谢之后不再接话。

　　20分钟后，方厘在伦敦的一处郊区落脚。安顿在一间不小的公寓里，原房主是一对曾到这里留学的上海情侣，可是现在女人已经回国嫁人，男人独自去了剑桥深造。方厘是在国内联系到那个悲剧的男主人翁，洽谈过后，男人决定以老乡的价格租给她。
　　房子很新，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显然，独自被留下的那一方不愿再触目伤怀。
　　方厘站在原定想了想，否定了自己动手打扫的想法，锁好门下楼，把行李和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警卫处，稍作交代后，朝着来时路上看到的餐厅走去。边走边用手机搜索这一带家政服务的电话，终于联系上，方厘一阵软磨硬泡，苦肉煽情，对方终于愿意出动大半员工来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家政人员在警卫那里拿取了钥匙，便开始为了方厘的舒适奋斗起来。而方厘此时坐在主题餐厅里，吃着英国晚年不变的土豆配餐，百无聊赖地看着小舞台上站着拉大提琴的黑裙女人，咂咂嘴表示欣赏。
　　其实她根本不懂，只是看着演奏者盈盈摇摆的腰肢，还是不自觉地捧场。侍者上最后的甜点，方厘抬头朝帅帅的waiter妩媚一笑，却意外注意到推门而出的一个男人…

　　waiter红着脸埋下头，偷偷打量面前美丽的东方女人…乌黑的长发柔软地披散在两肩，垂下的手臂几乎被藏匿在墨色中；薄薄的嘴唇盖着夸张的鲜红，反而深刻了线条并不显得浮夸；皮肤很白，也与双唇的鲜艳相衬，轻易可见没有脂粉的遮补，两颊还有薄薄的红晕；双眸…双眸此刻透出惊愕和欣喜…
　　waiter顺着方厘的视线往向窗外—人影浮华，不能确定是谁让她露出了这般神情。waiter轻轻放下蓝莓芝士，撤下那盘只有吃了一点的主菜，悄悄离去。
　　方厘的目光一直追随那人的身影钻进一辆香槟色捷豹，太远了，以致她无法看清车牌号。想要站起身追出门去，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揉了揉后脑勺，把关注重新聚集到舞台。女演奏者转过头，与方厘视线相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方厘不明所以，回以一个赞的手势。
　　取了行李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家政工人还在做收尾工作，方厘付了报酬和小费，感谢地送他们离开。关上门，看着整洁空荡的客厅，方厘心里有些怅然若失。迅速打理好卧室，洗完澡躺在床上，想着二十几个小时前还在大洋另一端，想着刚刚餐厅那个熟悉的身影，方厘心里很乱。
　　开着灯，把被子拢上了头，烦闷地睡去。

　　几天后，又是开学季，方厘来到warwick大学海外招生部报道。
　　填了几张资料后，带上offer，方厘完成了入学的注册。理了理因四处奔走稍显凌乱的长发，挽高牛仔裤脚，走到教学区去拜访班主任。
　　出乎意料的，老师对方厘的印象很好，也只能说明方厘的伪装技巧越发高超，温文尔雅，求学上进的面子后是怎样的内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冬天挺冷的，风擦着每个人的面庞呼啸而过，方厘紧了紧风衣，却没有扣上。抱住双臂加快了步。warwick社经系的教学区内，每个人的着装都很端庄正式，方厘瞅瞅内搭的白色蕾丝露脐上衣，微微有些汗颜。不过惭愧归惭愧，要让方厘穿着普通至极的黑色风衣满大街闲逛，她可不会妥协的。
　　走到了图书馆门口，方厘朝里面望了望，人不多，许是才开学的缘故，但沉浸在书本间的人们 ，垂首苦读，连姿势都不怎么改变。方厘苦恼地想，怎么当初一门心思就申请了warwick呢，专业课程度难不说，氛围也不适合她这样躁动的人儿，懊悔地捶了捶额头，心里却有丝淡淡的期待。
　　注意到图书馆对面有ATM机，方厘想了想走了过去。翻出钱包，查了六张卡的存款总和，前期的准备工作并没有耗费太多物力，显示屏上的数相较基数的减幅还很小。方厘的眼里有淡淡的，努力掩饰的伤痛，只一秒就化为了先前的漠然。取出一笔钱，方厘搭地铁去了牛津街。
　　走进全世界最负盛名的超大shopping mall —Harrods ，面对宫殿式的奢华装潢，方厘揉了揉后腰，似是拉开了要血拼的架势。踏开装逼的淑媛步，高细的鞋跟与大理石地面撞击节奏清晰的“啪嗒”声,仿佛击起了战鼓…
　　方厘经过一层层楼的洗礼，逐渐开始力不从心。提着七八个购物袋，她更是清晰的察觉到了饥饿感。来到别层楼的餐饮去，方厘面对英式料理和日式料理间毅然选择了后者。她可不想一出汗蹭蹭掉淀粉…
　　享受着精致高品的寿司和手卷，方厘舒适的悄悄伸展了一下疲惫不堪的脚趾，另一边还不忘用自己蹩脚的动漫式日文和料理师搭讪，借此掩饰肢体间的小尴尬。料理师喜欢上这个年轻女孩的纯真，热心地为方厘特调了一份蘸酱。方厘兴致高涨地夹起一块寿司，满满沾浸一整面，没有注意到料理师惊骇的表情，欢快地塞进嘴巴。本还想回报以一个赞赏的表情，但是没hold住，在滚滚泪水中结束了这离奇的一餐…
　　为表歉意，店长大师亲自捏了几只寿司，希望方厘可以打包邀请自己的朋友品尝。推谢向来不是方厘的强项，于是爽快地接过用木盒盛放的米团团，含着泪挥手道别“阿里嘎多…”
　　走出百货公司大门时，方厘已经气质全无。双手大包小包推挤在一起，郁闷的脸上顶着两个粉嫩的大核桃。站在书韵芬芳的牛津街上，落魄地等候着计程车。鞋跟都快杵断了的时候，方厘看见了不到二十米外的那辆捷豹，机！不！可！失！迅速在车附近搜索着那人，脑内飞快地检索该如何向他提起自己…
　　数分钟后，高大的人影出现在街对面，正过马路。右手食指勾着车钥匙，笔直朝车走去。这时方厘转身见远处真有一辆空车朝捷豹的方向开去。灵机一动，在计程车超过方厘的下一秒，方厘迈开腿追了上去，跑在了那男子前面，不着痕迹地着力在右鞋跟上，巧力往外侧一崴。整个人重重地摔在盲道上，凹凸不平的地面与膝盖相撞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悚，这一瞬间，方厘心想的是“靠，玩儿大了，不会给废了吧。”手里的纸袋被甩出了人行道，凌乱四散，那盒寿司更是惨不忍睹地撒了一地。
　　方厘疼地睁不开眼，脑子一片模糊，就想着，隔得也不远啊，他怎么还没来呢。隐约能感到左膝的疼痛不如小腿剧烈，可是完全动弹不得。
　　那人终于疾步上前，“Can you stand ？Can try？”方厘敬业地加重脸上痛苦不堪的表情，摇摇头。他注意到跪坐在地上的方厘膝头伤口最骇人，半指长的一道创口仍汩汩往外淌血，血顺着小腿流至脚踝，生生营造出车祸现场的错觉。林祁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机动车道捡起一个袋子，麻利地撕开纸袋取出里面的缎面裙子，几分专业地折成外科敷料的样子，一只手将其轻轻按在方厘的创口上，另一只手灵活取下领带。将布料稳稳固定在关节处。
　　“My Ferragamo…shit…”方厘念叨，男人扶起方厘动作一僵，敢情这时候还想着裙子呢…还是把方厘抱上了车，在后座把她的腿放平，减少膝盖的负担，林祁也不恼血迹沾染上座垫，还快速折出身，捡起方厘的购物袋，堆在副驾驶。上位掉头，迅速驶向最近的医院。
　　“Are you a local person？”林祁问，“不是，打中国来的。”方厘这会儿已经没力气多想，只得老实答，男人浅浅笑出声，“旅游？”，方厘心情不是很好，“念书，顺便找个男朋友…”，意识逐渐恢复，脚上的疼痛也越来越清晰，林祁没有答话，很快到了医院。
　　挂了急症，一个外科医生两个护士一起帮方厘处理伤口，膝盖上最长的创口有3厘米，最深的估计也有两三毫米。给方厘做清创的那个护士，动作稍微粗鲁，所以缝合之前方厘已经被这个妹子折腾得小脸惨白。
　　过程还是很顺利的，x光打消了方厘惶惶不安的疑虑。虽然缝针时，方厘害怕医生把创口对歪了，一直死死盯着医生手上的动作，直让医生头上滑落冷汗。但医生还是告知方厘，最深到一道创口也许会留下不美观的疤痕。
　　男人一直在外科手术室外面，不知道候了多久，看见狼狈的女人穿着布拖鞋跳着出来，手上拎着沾有血污的高跟鞋，转身还不忘给腼腆的医生热情告别…
　　方厘这会儿子是疼清醒了，看见他不敢再吵嚷了。林祁走过来，斜睨一眼方厘膝上厚重的纱布，“走吧老乡，我今儿就雷锋一把，把你送到家。”方厘意识到今天的发挥失常，还把自己给弄瘸了，多半是不宜行骗的结果，知趣地笑笑：“那走吧咱，雷锋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