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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灵州城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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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话,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胖师傅的情景,那是阳光晴好的一天,我被齐灏逼着去了伙房,心里还憋着气颇有些愤愤不平,突然横空伸出来一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拎小鸡似的把我提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踢过去,可是那阵张扬的笑声让我瞬间改变了主意。
“哈哈哈,又来了一个小不点,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想上阵杀敌,得,我们伙房果然是小不点聚集地,乖乖跟着我,养的肥了才不至于一上战场就打哆嗦。”
一个伙房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过来看我们,随即爆发出阵阵善意的大笑声,我却害羞的红了脸,低着头乖乖的洗胡萝卜去了。后来我才知道胖师傅口中的“又”指的是阿笨,这也使我们志同道合的两个人从此结下了难解的孽缘。当时那个笑起来满脸皱纹憨态可掬的胖师傅转瞬竟变成了十恶不赦之人,我对人心的不信任仿佛又提高了一个层次,那日欢乐的场景历历在目,果如智者所言,乐及生出的是悲伤。
转瞬又觉得自己不该再徒增难解的心境,自嘲的苦笑一番,事情已经到了不能再糟糕的地步,我又何苦为难我自己。甩了甩头,对齐睿笑了笑,不经意的问道,“你有看到阿笨吗?那小子躲了了我几天了,果然是个小屁孩,一点容人之心都没有,不过是一气之下骂了他几句用得着这样生气吗?”
我尽量让自己问得轻松,可显然效果不太明显,齐睿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为难痛心的表情,似乎是犹豫了半天才下定了决心,“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他顿了顿,我心底慢慢地涌起不好的预感,或许是熟能生巧吧,如今我预测坏事的本领算是越来越熟练了,果然,齐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笛子,俨然便是阿笨的那一只,“他瞒着我们所有人上了战场,最终留下了这个。”
他说着把长笛递了过来,我却颤抖着双手半天都碰不到想要抓住的目标,齐灏探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睛里的担忧显而易见,我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竟然还笑着接过了长笛,“你说我只不是天生的扫把星,刚刚出生的时候便带走了母亲,后来是父亲,再然后是齐灏,现在连阿笨。。。若不是我那日对他说的狠话,他肯定不会。。。”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心里隐隐的痛越扩越大,齐睿有些慌了手脚,嘴笨的尝试安慰我。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没人能够代替,或许他更愿意这样吧。。。”
我想起了阿笨口中那个美丽的姑娘,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天堂相聚了呢?对着天空笑了笑,拿起长笛吹起阿笨经常吹奏的的曲子,再见了,笨小孩,只愿你已如愿。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便起了身,齐睿不死心的一直跟在我身后,“真的要亲自去吗?或许可以让我陪着你,或许可以让其他人去,我就不相信了,泱泱大齐竟找不到一个识得苜龙草的人。”
“或许吧,或许真的有人识得,可齐灏最多只能坚持十天,哪里来得及再找别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最终在齐睿的坚持下,我带上了二十个他的亲卫,装成从大齐去匈奴的商队,战争时期,为了保命出入两国的商人几乎是绝迹了,可大齐和匈奴本就一衣带水密切相连,出入贸易不可能完全断绝,扮成商人是最安全的打算。临行前我见到了言昭,自从那次凌晨的探寻我们再没有单独呆过,就算有时候迎面撞上都是默契的把对方当成透明人转瞬即过,他这次来找我给了我一枚印章,只说了一句话便匆匆地离去。
“这是匈奴最大的商铺沈记的私印,你先拿着或许还有帮助。”
我握住手里光滑的和田玉,心里冷冰冰的最终还是把它收了起来,或许言昭就像我不想见他一样不想见我吧,不管他当时给自己找了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最终都摆脱不了间接害死结拜大哥的罪名,若是还留着些良知他肯定夜夜煎熬睡不安稳,而我对他除了浓浓的恨意已无其他,这样的恨意定是让他不安让他想要逃避,我内心里多么希望它可以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齐灏,你瞧,我现在变得多么恶毒,你快点醒来吧,没有你,我心底仅剩的那点善念似乎正在一点点消失,真怕有一天它真的消耗殆尽,那时候没有人拦着我,谁也挡不了我复仇的脚步。
冰凉的红唇落在他发烫的额头上,对他嫣然一下,齐灏,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就算是为了你。。。
匈奴最高的山叫做天苜山,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登上山顶并活着回来,倒不是因为这座山真的高耸入云,而是因为山上有一种植物叫做苜龙草,而此次,这座被匈奴人称作“炼狱”并敬而远之的高山便是我的目的地。
灵州城自从齐灏那日的一把火后守卫便更加森严了,我坐在马车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次带出来的二十个亲卫的首领叫做李大山,人看起来挺老实的,但不得不说人不可貌相,这小子口才不错人又够灵活,齐睿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此时我们被阻挡在了灵州的城门之外,守门的士兵上前细细的盘问着我们的身份,我听着李大山笑着跟领头的人打哈哈。
“军官大人,我们可是正经的商人,这次不过是运些丝绸瓷器过去,战争时期,混口饭吃不容易,我门可是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做这笔生意。”那边的领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大山连忙点头哈腰,伏低做小,“谁说不是呢?下一次再也不敢了,给军官们添麻烦了,小小敬意,给兄弟们添些茶水。”
他说着就把一锭银子塞进了领头的手里,又哈哈地说了几句好话,那领头的本是一脸不耐烦,这下子算是乐开了花,连忙命令士兵给我们让路,我心里暗暗对李大山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个人才啊,能屈能伸,装起势利小人来也是不遑多让,不做戏子实在是可惜了!这样想着只听到马车缓缓地开始移动,就这样顺利的过关了我都开始赞叹我们的好运气。
“慢着!”一声高喝突然传来,驾车的小厮吓了一跳连忙停住了马,我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口,差一点我们就成功了半路上却杀出个程咬金,隔着马车的帘子,我看到刚刚还神气活现的领头瞬间矮了半截,点头哈腰的喊道。
“程将军,您来了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我们应该提前准备好好接待您。”
被称为“程将军”的人三十岁左右,剑眉鹰目,气宇轩昂,高高的坐于马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让人不能忽视的正直之气,他听到士兵奉承的话微微皱眉,没有丝毫高兴之意,反而一甩鞭子打在那人身上,声音高亢如洪钟。
“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灵州,违者军法处置,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罔顾军纪!”
那领头的立马哀嚎一声跪下来连连求饶,马上之人却别过头去丝毫不为所动。我心里暗叹一声,遇到了一个棘手的人!他转瞬便看向李大山,语气严厉。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进灵州城?”
李大山也是个人物,虽处于劣势却也不卑不亢,“小人是大齐的商人,受他人之托往灵州城送些东西,还望大人通融一下。”
程将军先是从头到脚审视了李大山一眼,直盯得他毛骨悚然,“哦?受他人之托?不知道这个“他人”又是何人?”
李大山没有想到他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到,“这是主顾的秘密。。。”
话还没说完便见到马上的人神色一变,厉声道,“把这群来历不明的人给我抓起来,待到了大牢看他们还说不说什么秘密?”
现场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那二十个亲卫皆都是训练有素之人,立马竖起了寒毛蓄势待发,唯有李大山继续装傻充愣,直直的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啊,饶命,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我们都是良民望大人明察。。。”
程将军冷酷的掉转马头就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山,你退下,惹怒了将军小心我家法处置!”
我按住一个冲动地想要拔刀的亲卫神色自若的下了马车,单膝跪在了程将军的马下,取出那块和田玉毕恭毕敬地举了上来,“不知将军可听说过“沈记”商铺,我们是沈记的伙计,这次不过是奉主公的命令运来一些商品,其中不乏大齐上好的金疮药,我们主公沈先生也是个爱国之人,听闻匈奴大将与大齐恶战,刀剑毕竟无情,他不忍士兵遭受伤痛之苦,故而冒死托我们走上这一趟,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前去询问,若将军愿意收下这些药品即便我们命不久矣,也总算没有辜负主公的一片心意。”
程将军在听到“沈记”商铺的时候便停下了马,转身来细细的打量着我,我并没有避开目光坦坦荡荡的看向他,身边的士兵极有眼色的想要接过我是手里的私印却被我轻轻避开了,他骂骂咧咧的刚想发怒,我不卑不亢地道,“兹事体大,小人斗胆望将军下马亲自来取。”
程将军嘴角一扯似乎是笑了笑,竟真的亲自下马接过我手里的私印放在手里颇为认真的把玩一番,我不知道言昭从哪里找来的这块私印,只知道这上面刻得并不是“沈记商铺”的字号,而是“沈家昌意”,传闻沈家是匈奴第一大富商,富可敌国,而沈昌意是沈家九代单传的嫡子,他自幼天赋异禀乃是经商的奇才,正是从他开始沈家开始与皇族做起了买卖,并把商铺开到了大齐,支撑起匈奴大半个商业帝国,就连拓跋弘毅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外人皆称他为“沈先生”,据我所知,这次匈奴发起战争主要的军需来源皆由沈家提供,而我手中这枚私印更是价值连城,这个被称作程将军的人必也要给沈先生三分颜面。
果然,只见他思索了几秒,便道,“既是沈先生的人我也不会多多刁难,若见到他定要帮程则其问候先生。”
“小人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