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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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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江南,柳絮纷飞,点点桃花在枝头次第绽开,与繁茂的杏花一争春/色,映入游人眼中,满目芳华。
此时的姑苏,江清酒楼一片人声鼎沸。
大厅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上,眉飞色舞地同一众酒客谈述着今年将临的由芬华岛承办的英雄大会。
“要我说啊,今年英雄大会的胜者定还是那风月山庄的李庄主。”
旁边一人接腔道:“那可说不准,听闻此次大会同往年不同,不是单凭武艺便能取胜了。”
“依我看桃花公子取胜的几率很大哪,芬华岛的娘儿们不是最喜欢俊俏的小白脸嘛。”
那大汉不满被驳了面子,轻哼一声说到:“照你们这么说岂不是菊花公子也能取胜了?江湖上的男子除了他又有哪个担得上这个名?再说单是芬华岛的娘儿们也决定不了胜出者是谁啊。”
他这么一说,旁人立马来了劲。
“菊花公子半点武艺也无,又如何能在英雄大会上拔得头筹!”
“就是,老子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叶江蓠武功高强,老子佩服他,可那司徒菊花,哼!”
“话可别这么说,司徒楼主也非无能之辈,要不然是如何把江清楼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的呢。不说别的,就是这酒楼也是江清楼的产业。”
“听闻司徒楼主是断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看八成是了,前阵子他不是还回绝了窦婉姑娘的邀约么,这菊花公子的名号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这窦姑娘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了,怎么老子就没这个福分呢。呸,一个断袖都能这么走运。”
“不知道他和叶江蓠会不会是一对呢,他二人还成天腻歪在一块。”
周围皆是一阵哄笑声。
无人注意的一个偏僻包厢内,两位俊美的锦衣公子对饮着。
其中一人身着月牙色衣袍,衣袖腰间绣着繁丽的花纹,如墨的发半披在背上,剩下的用一支碧玉簪固定在脑后。一双柔和的桃花美目,嘴角微微上扬,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白皙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优雅地展开,一枝盛放的桃花斜逸而出,他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桃花骨扇,笑意盈盈地望着对座的男子。
那对座的公子一袭湖蓝色锦袍,明眸皓齿,若不是鼻梁稍挺,乍一看还真是一个清丽的姑娘。
这本该是一幅很美的画,只因蓝衣公子眼中盛满的怒火而破坏了美感。
这二人便是方才酒客谈论的对象。
着月色衣袍的是桃花公子,本名叶江蓠,因其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总是手执一把桃花骨扇,而又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得名。
对于为何独爱桃花,他的解释是这样的:“桃花美艳不可方物,却放弃在别的季节独领风骚,甘愿在百花争艳的春天偏安一隅,是为花中隐士。”
菊花公子名为司徒清泉,因其不近女色,又身为叶江蓠的知交好友得此名。
江湖上对他不近女色的原因的传闻很多,但广为流传的基本上有三种:一是说他曾在感情上受挫,从此心灰意冷、断情绝爱;二是说他是个断袖;三是说他房事不能。当然,也有人说他是女扮男装。
叶江蓠是江清庄的庄主,司徒清泉是江清楼的楼主,分管不同物事。但真论起来,叶江蓠比司徒清泉来得清闲得多。
司徒清泉咬着牙愤恨道:“该死的,谢瑾玙和曲吟歌怎的还不到。”
明知司徒清泉气的不是这个,叶江蓠也并未拆穿,依着他答道:“约莫路上耽搁了,该是快到了吧。”
江清酒楼外,一身着绛紫色衣衫的男子正缓缓踱来,紫玉冠束发,凤目上挑,看着就精于谋略的样子。他身后跟着一对少年男女。
他刚到门口,便有小厮领他进了厢房,那对少年男女便恭敬的立在厢房之外。
“咦,吟歌竟是还没到。”他踏进房间说道,平日里摆架子最晚到的可都是自己。
“谢公子真是好大的架子,我们恭候多时了。”司徒清泉话里带刺。
叶江蓠笑着调解:“好了瑾玙你先坐下吧,咱们司徒楼主听进了一些不想听的东西,正闹脾气呢。”
“不知是什么人不长眼竟惹了司徒楼主。”谢瑾玙从容地寻了位置坐下,语气漫不经心。
“估摸着是外面那帮酒客了。”又一茜色衣衫的男子进了包厢,领口微敞,举止一如衣着般轻浮。
“吟歌,你坊中事务处理得如何了?”叶江蓠问道。
“交给兰茝了。来之前又被姑姑逮着骂了。”曲吟歌答着,自己用手掸了掸衣衫,坐下了。
四人难得一聚,司徒清泉面色稍霁。早前他和叶江蓠只是在江湖上没什么根基的少年,多亏这二人和他们身后势力的帮衬,才有了今日的江清。
世人只当叶江蓠同司徒清泉是白手起家,但当年初初入世的两个少年再是天赋异禀,也难在短短几年创下如此佳绩。江清产业真正的主人,其实还要属谢瑾玙的父亲。但名义上都是江清二人在管理,谢父也没有过要插手的意思。
但四人也没有因此不再平等相交。
“此番你二人来姑苏可有安排住处?”司徒清泉抿了口清茶问道。
“自然是住江清山庄了。”谢瑾玙单手支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
“你靖霄堂也不是没有分堂给你住。”曲吟歌调侃道。
谢瑾玙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他:“难道你要我同我爹住一块,可饶了我吧。”谢瑾玙的父亲是个眼刀子很锋利的男人,司徒清泉觉得被他瞪上一眼比剐上自己一刀还难受。
“那你为何不去住客栈?”司徒清泉不满地瞥他一眼。
“住客栈费钱吶。”要知道谢瑾玙最不喜在没必要的事上浪费钱财。
“上月貌似你还为了几匹稀有料子一掷千金。”谢瑾玙挥金如土的事例,叶江蓠可谓是如数家珍。
“那是为了彰显靖霄堂财大气粗,让那些吝惜钱财的人绕道而行。因为不缺钱,自然不会来者不拒,想买靖霄堂的消息,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霄靖堂是江湖上闻名的情报组织,同江清楼时常有合作。谢瑾玙作为霄靖堂的少堂主,身家可是不一般。
“那你干脆包下整个姑苏的客栈好了。”司徒清泉白他一眼。之前几次谢瑾玙住在江清山庄都闹得庄里鸡飞狗跳,非要把屋舍布置得自己满意才息手,上回更是占了司徒清泉的院子一顿收拾,气得司徒清泉把他赶了出去,也不知道他后来住到了哪里去。霄靖堂少堂主的行踪一直都很不定。
“你们霄靖堂消息虽然可靠,可也不是一般的贵吶。那张老板的行踪当真是要五千两?”叶江蓠问道,思及司徒清泉至今还惦念着那个欠江清楼数十万两,月余前又私逃了的无耻之徒。消息固然重要,可钱也不该是这么个花法。
“不,现今八百两足以。”谢瑾玙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霄靖堂的消息一旦卖出,便会封锁三日,价钱也马上降下来。
“是何人买走了消息?”司徒清泉虽有所猜测顾虑,却仍旧问出了口。
“恕不告知。那姓张的可不只是欠了你们一家银钱。”
既然谢瑾玙不说,司徒清泉也不便再问,依旧品着自己的清茶。
曲吟歌觉着尴尬,故简单地谈及了自己的近况,说简单实则也不简洁,又是对坊中哪位姑娘大献殷勤,姑姑又如何训斥自己。
江清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茬。谢瑾玙却是鲜有的一言不发。
“我还身负要事,先走一步。”谢瑾玙抛下这句话便起身欲行,“佩纭,瑶草,我们走
吧。”
“是,少主。”门外的少男少女恭敬地答道。
“瑶草长得越发标致了呢。”待得三人离去后,曲吟歌语气轻佻地说道。
“你莫不是想把瑶草拐到你的坊中?”
“要拐定是要把佩纭也拐走了,他们从小到大似乎没分开过呢。”
“我们坊中鲜少招收男子,对容貌要求颇高。佩纭年纪虽小,倒也白嫩得很,勉强够格。俊俏却是不及清泉你呢。”
“别啊,我这副尊容搁在曲坊主边上就是丢人现眼了。”
“这倒是,不过某方面我可是没什么价值了,清泉你倒还是个雏。”
司徒清泉再一次吃瘪,拂袖站起来:“罢了罢了,今日的集会便到此为止吧。我也该去处理楼中事务了。”
“好好好,我也该去见姑姑了。”曲吟歌便也起身。
三人就此告别。
留下叶江蓠一人在厢房中,单手支着头。他低垂着眼眸,显露出左眼上方的一颗小痣。平日里一直隐在双眼皮之中不易被人发觉,而今这颗桃花痣更为他的一双桃花美目增添些许灵动。
他觉察出今日的谢瑾玙神情有异,却又不知缘由。
轻叹一声,他也起身离开,回到了江清山庄。
刚下马,他听得一声惊喜的呼唤,随即有一个少女径直扑进他的怀中。他认出是故识,便只后撤一步,轻扶住她。
眼前的人儿满是激动的情绪,不停地唤着:“桃花哥哥,桃花哥哥,我可终于找到你啦。”
旁边一道人影一把将那少女拽开,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只听得他低头抱拳道:“叶师叔。”
那少女不满地抱怨:“阿斐,你拉开我做什么,人家许久未见桃花哥哥了。”
少年轻叱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随后又转身冲叶江蓠抱拳:“师姐如此无理,还请师叔见谅。”
少女一身粉衣,圆润的脸庞稚气未退,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细细的两缕头发垂落在脸两侧,梳着垂挂髻,眸子乌黑闪亮,笑靥明媚,一旁的少年则穿着灰衣,也略显青涩,却是一副老成的模样。
“毓斐都长这么大了啊。唔,小棠儿都长成大姑娘了。”
说起来,自己同他们也有三四年没见了吧。
那时叶江蓠未及弱冠,心高气傲,听闻避世的玄极门武学甚是精湛,便想去讨教一二,先后拜访数次,这一来二去,同他二人的师父便结成了忘年之交。
这杜毓棠与林毓斐便是现任玄极门主的亲传弟子,虽然叶江蓠只比他们大了六七岁,他们却要唤他一声叶师叔,杜毓棠还比林毓斐小上一岁,仗着自己先入门,非要林毓斐叫她师姐,林毓斐也是一直处处让着她。杜毓棠先前也一直喜欢黏着叶江蓠,林毓斐只是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现下看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叶江蓠估摸着他终于是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