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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太子 ...

  •   所谓“板著”就是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是受罚宫女必定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至有呕吐成疾而殒命的。
      舞蓉还没坚持半个时辰,就很没面子的昏倒了,她是被抬着回仁寿宫的。
      舞蓉睁开眼,首先感到的是从脊背到脚底板,身上的每一根骨节都在酸痛,她想起上午情形,心有余悸,眼泪就很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祐樘惊坐起来,他从来没看过舞蓉哭,一时间手忙脚乱,半天才想起要帮她擦眼泪。
      舞蓉被他傻呼呼的表情逗得一乐,眼里还流着泪,嘴上却呵呵直笑。“这是哪儿?”她问。
      “是皇奶奶的仁寿宫。” 祐樘见她笑了,放下心了,指着身后的一小株珊瑚树说:“这是皇奶奶赏给你的。”
      舞蓉一听,两眼直冒光,天啊,这要值多少钱,是给我的吗,她傻笑了一声,不顾形象,撑着身子坐起来,就要去拿。
      可惜身子跟不上脑子的进度,她已经僵直的两条腿根本没接到指令,于是“咚”得一声,从床上滚下来了。
      祐樘大惊,连忙去扶,但他本来就没多大力气,这两天又因为纪妃的事搞得身心俱伤,结果一个没扶住舞蓉,自己也跟着跌倒。
      然后就听见寝殿里淅沥哗啦的一阵响声。
      舞蓉一时脑子断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听见祐樘的呻吟声。舞蓉低头一看,脸上立刻黑线N道,她居然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压在祐樘的身上。
      于是“刷”的一下,脸红的像猴子屁股。舞蓉在心里大吼,张舞蓉,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啊?人家才六岁好不好?
      “舞蓉,你压疼我了。” 祐樘说。
      舞蓉右眼皮不祥的跳了一下,忙撑着地滚开了,她再没有一点力气了,索性就躺在地上。
      “舞蓉,你脸为什么是红的?”旁边的某小孩还“兴致勃勃”的追问。
      舞蓉不理他,转过头,在看见地上那珊瑚树的残骸的一刹那,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这一叫,当然把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给叫了进来,舞蓉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你心疼那珊瑚?” 祐樘问。
      废话,这还用问吗?舞蓉丢给他一个白眼,道:“我能不心疼嘛,那是我用性命换来的第一桶金!!”
      祐樘不知道第一桶金是什么意思,但性命两个字却刺痛了他,他板着脸,说:“舞蓉,以后不要再做早上那样的傻事了,你答应我的,你要是也死了,那我怎么办?”
      我那么做,还不是要救你的命吗?!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乱说话来着?!舞蓉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好吧,她承认,她又被这小屁孩认真的表情给打败了。
      “好啦,好啦,我听你的不就是了。” 舞蓉安慰他。
      祐樘一笑,却把舞蓉看得愣了,这小家伙,自从纪妃过逝,就再没有笑过。
      舞蓉一感动,便在祐樘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道:“对,这才对,祐樘以后要多笑笑。”
      祐樘长这么大,即便是生母纪氏和废后吴氏,也没这样和他亲热过,这下好了,轮到他的小脸涨成了诡异的红色。
      祐樘愣了愣,也爬上了床,在舞蓉身边躺下,然后竟报复性的,在舞蓉脸上也亲了一口。
      舞蓉哀号,这什么世道?!

      纪淑妃丧事一完,以阁臣商辂﹑刘珝为首,便不断的有大臣向成化皇帝上书,劝说皇帝早立太子,以定国本。
      奏折像雪片一样一封封的递到皇帝面前,内容却大致一样,无非是皇上即位十年,却储副未立,今皇子出,实为天下人心所望云云。
      明朝实行嫡长继承制,成化皇帝的两个儿子先后夭折,祐樘便是实际上的长子,皇帝对这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儿子心存怜惜,早就有了立储之意,却因为奈不过万贵妃的面子,迟迟不能实行,如今大臣上书,他自然是顺水推舟。
      成化十一年十一月癸丑,诏立皇子祐樘为皇太子,大赦。
      仁寿宫里,上至太后下到宫女太监,个个都是喜气洋洋,舞蓉更是乐上了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听过没?她主子升官了,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处。
      周太后虽然宠爱孙子,却也没忘了太子的学业,司礼监太监覃吉,从舞蓉手里接过了皇太子的启蒙工作,现在,祐樘每天都要在覃吉的督导下读书。
      司礼监是明朝内廷特有的建置,居内务府十二监之首,是二十四衙门之一。在官署内,设有提督、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其中提督太监掌督理皇城内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当差、听事各役,权位极重,成化朝的司礼监提督太监便是前面救过祐樘和舞蓉的怀恩。
      明朝初年,太监识字被严格禁止,但明宣宗设置了太监学堂,鼓励太监识字,于是凡皇帝口述命令,例由秉笔太监用朱笔记录,再交内阁撰拟诏谕并由六部校对颁发,这其实是为了让司礼监的太监牵制内阁的权利。因而,能在司礼监任职的太监,也多是饱学之人。
      覃吉年过半百,为人古板,说起课来不免枯燥无味,然而祐樘却能正襟危坐,听得聚精会神。
      仁寿宫的宫人们闲暇时聚在一起议论,传说册立祐樘为皇太子的诏书在二十五日到达南京时,奉旨郊迎的大臣们在孝陵山上看见了五彩祥云,这证明太子为天命所系,必会成为一代圣君。舞蓉是唯物论者,当时还暗笑这些宫人愚昧,此刻看着书桌前专心读书的皇子,却有些发怔——也许真的就诚如传言所说,祐樘注定要铸就一个属于他的盛世升平。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利而利之……”
      覃吉拖着他的公鸭嗓子无休无止的念,声音像一台生了锈的老旧机器发出的单调的吱呀声,舞蓉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努力和自己的瞌睡虫做斗争。
      “砰”,终于支持不住,某人的脑袋砸在了窗户上。
      祐樘迅速瞥了舞蓉一眼,眉头微微挑起,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眸子里却是关心。舞蓉摸摸额头,心虚的朝祐樘笑了一下。
      覃吉清清嗓子,继续讲课。
      “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太阳照在身上,好舒服,也好困。
      舞蓉上眼皮和下眼皮再次粘合在了一起,覃吉的声音在舞蓉耳边回荡,舞蓉模模糊糊,还以为自己正在上古代文学课。这教授,声音这么大干吗?
      舞蓉试图睁开眼睛,身子一晃,哗啦一声,她身后的景泰蓝花瓶掉落在地,真正的粉身碎骨。
      舞蓉满脸黑线,硬着头皮悄悄瞟了覃吉一眼,老先生果然脸色铁青。
      呵呵,她真不是有意要亵渎至圣大成先师孔夫子的,舞蓉露出一个自认为还比较可爱的笑容,在覃老先生快要杀人的眼光中,一步步的移出了书房。
      笑,有什么好笑的?小心憋出内伤!
      临跨出门槛前,她当然不会忘了向一直低头忍笑忍得很辛苦的祐樘狠瞪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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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南京为明朝留都,明统治者在南京同样设置六部,但没有实权,很多官员遭到贬谪,就是到了南京。
      2.孝陵,即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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