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流漓》深海听琴

7、七

　　“听说翟南甫这个人很难相处。”我被录取的消息并没有让舅舅太高兴，他甚至有些忧心地看着我。
　　想起那张年轻的脸，我淡淡一笑，“还好，挺不错的一人。”
　　“最好是。不过要是他欺负你舅舅一定给你做主。”
　　“怎么会，我只是去读书，又不是干嘛。”对舅舅过度的反应我有些无奈。
　　“虽然是这么说吧，可是，唉，算了，当我没说。”舅舅扶了扶我的肩膀，“只要记得，舅舅永远是你的靠山就好了。”
　　又好笑又感动，连连点点头。自从我妈去世以后，舅舅就一直以我的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还蛮难得的。
　　“舅舅你放心，有事我一定会说的。”
　　“那一定要说。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总是发呆，常常坐在窗边上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现在虽然好些了，也还是内敛的紧，”回忆起那些旧事，舅舅颇有些头疼，“不过还是说一句，女孩子，活泼些比较好。”
　　“要是哪天我真上蹿下跳了，你也该不习惯了。”我开着玩笑。
　　“呵呵，你这丫头。”
　　到了学校，发现能当翟南甫的学生真的挺不容易。我上面只有三个师兄、两个师姐。简单同他们打过招呼，这才发现我这届的，竟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我得知，翟boss最烦的就是招生这件事，虽然他名气很大，可是正是因为这样，“见一批又一批同样的人，纯属浪费时间。”——翟boss的原话。于是，如此幸运的我还是应当好好跟着他做事的。只是，当他拿着一大摞案例摆在我桌子上要我输入电脑录成电子档案的时候，我有些不淡定了。
　　“不用着急，这个礼拜过后再交给我好了。”翟教授很是善解人意地说。
　　大概面上看来，我还是很好商量的一个人，几个师兄师姐也忍不住让我帮几个小忙。次数多了，我也有些不耐烦，将手边一摞资料示意给他们看，他们也就会意了，“那还是找几个本科生干吧。”某师兄出着主意便离开了我的桌子。对于我这张专属的桌子，还得感谢翟教授为了省事将自己的桌子挪一张给我，为此几个师兄又是羡慕又是同情纠结地望了我好久。
　　因为还没开学，课也不忙，这才有时间为翟教授整理些资料，终于胡筱慧见着我兢兢业业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你还是应当让他屈从于你的石榴裙下的，然后再让他录入这些文档，反复，3遍。”
　　“太夸张了，我可干不来。”
　　“是是是，我们林大小姐最矜持了。”胡筱慧一脸嫌弃我没出息的样子。
　　胡筱慧同我差一个楼层，她跟着霍教授学习，比我轻松得多，时不时会来我们这边闲扯一下或者单纯地打发时间。时间长了，几个师兄师姐都认识她了，甚至大师兄还跑过来特意叮嘱“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我把筱慧介绍给他。大师兄是很憨厚老实的人，面上来说。实在想不到他会喜欢胡筱慧这样热情洋溢的女生。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大师兄平时对我颇为关照。我于是把这事同胡筱慧一说，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乐了，“看来我的魅力还是蛮大的。”言辞间有些小女人的洋洋得意，“我非得跟杜子俊说说，省得他老是意识不到本姑娘有多抢手。”
　　“别，我可不想再劝你们和好。跟一对欢喜冤家似的。”我学她的样子挤挤眼。
　　“那是真冤家。算了，不打扰你忙了。”她着急离开，脸却红了。
　　其实，他们俩还是蛮般配的。只是一个说不出口，一个，还未浪子回头。
　　看我埋头苦干如此认真，大师兄一脸同情地望着我，“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是帮翟boss做这些事。虽然翟boss很天才，可是对这些繁琐的工作却很厌烦。于是他再讨厌招生却还是会招几个打下手的。”
　　我点点头，“好比师兄你升级打怪都叫你徒弟去干是一样的吧。”被我看穿之后，师兄很是不好意思，为了在我面前当一个好榜样，于是他主动提出帮我录入一部分。
　　很顺利的，在这个礼拜结束之前，我将整理好的东西交给boss。眼见着他拿出另一摞文档，并拍着我的肩膀，“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再好的脾气也被他激起来，何况我本不是好脾气的人，“老师••••••”
　　“哦，对了，今晚我们聚个餐吧，就当欢迎你的加入。”翟南甫嘴角上扬的样子，表明他很高兴。当然更高兴的是几位师兄师姐，“终于可以开荤了。”辛师兄和肖师兄跟我差一届，性子很活跃。
　　“我就不去了。”开口的是宁沐婉宁师姐，为人有些严肃，加上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更有女博士的风采了。她跟大师兄同届，据说打算继续读博士。
　　“你宁师姐有洁癖。”大师兄在我耳边轻声解释道。
　　我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那去哪儿呀我们。”比我大一届的祝子清师姐提出关键问题。她个子小小的，但是据说很有主见。
　　“你们决定吧。”翟boss怎么会浪费头脑思考这么无聊的问题，便让我们出主意。
　　“可以带家属么，boss。”肖师兄又提出一个问题。
　　“可以。”翟教授干脆答应了。
　　于是傍晚当我们好不容易敲定到望江楼吃饭，惊讶地发现翟教授带了生化研究所的赵教授一同出现。
　　“boss家在越清，洛阳没有什么亲人，赵教授跟他是同乡。”大师兄跟我解释说。
　　“老师好。”我们客气地同赵教授打招呼，一副好徒弟的模样。赵教授大概三十几岁，很稳重的样子。他亲切地同我们打招呼，很有长者的风范。只听肖师兄小声嘀咕，“还是赵教授平易近人得多。”翟教授大约也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有说话，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他还算挺宽厚的人。
　　“芮宁。”我们听翟boss这么叫着赵教授的名字，然后跟他介绍我，“她是刚进来的研究生，林络廑。”
　　“老师好。”
　　“哦？我看着你有些眼熟。”赵教授仔细回忆了会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林若云。”
　　“我妈的名字就叫林若云。”
　　“哦？那还真是巧了，我们生化研究所里有林若云的毕业照片，她可是我们所里的传奇人物，获过好几届国家生命科学竞赛一等奖，还组队开发了锗元素的药用价值，可惜后来再没听说了。”
　　“那可能是，我妈是A大生物技术专业的研究生。”
　　“那真是太巧啦。”赵教授欣喜之下握住我的手，“现在她还好吗？”
　　“不好意思，我母亲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啊？真是难以置信。”赵教授喃喃道，注意到我的手还被他握着，有些不好意思，马上松开，“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我只是太激动了，年轻时我一直视你母亲为偶像。”
　　“谢谢，我妈她，去得很安详。”
　　“真是可惜。”赵教授面上有着深切的哀恸，想来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我的心中顿时对这位赵教授充满亲切感。
　　“若是有机会，我想去你母亲墓前看望一下。”赵教授充满期待地望着我。
　　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好的，有机会的话。”
　　一行人到齐进了大门，坐上餐桌，师兄们也不客气，点了望江楼的特色菜打算好好慰劳自己一下。我有些担心地看着翟教授，平常看他老是那么几件衣服，也不知有没有钱付。
　　“络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学校一年拨给教授的研究经费可是好大一笔。”祝子清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抬头望着翟教授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我并非爱瞎担心的人，只是翟教授是真的不懂得照顾自己，平常为人又孤僻，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通常和师姐师兄们出去调研，也是被照顾得多。
　　“服务员，再来几瓶啤酒。”大师兄吆喝着。
　　“师兄你少喝些，出门前宁师姐可是交代了，要是你喝多了完不成研究报告可是要找你算账的。”祝子清师姐赶在大师兄开下一瓶啤酒前拦住了他。
　　“呵呵。”大师兄干笑着，“那我留些给师弟们喝吧。”说着开了啤酒倒了些给身边的几位师兄，只是当他有些迷蒙的眼扫过正细嚼慢咽的我时，忽然发作了，“诶，师妹，你要不要来几杯。”接着不顾我的反对硬是把剩下的啤酒倒进我的杯子。“没了，哈哈，看见没，我可没喝了。”大师兄上下晃动空瓶子，展示给祝师姐看，模样有几分滑稽。祝师姐无语地瞧着他，“也就宁师姐治得住你。”也不只是他，另外两个师兄也都喝了不少酒，连翟教授都被灌醉此时正歪倒在赵教授的肩膀上。整桌饭菜倒是动的少，有些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