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神纪元》苍荼

6、第 6 章

　　亚雷一直知道他们。
　　从两人进入这座高塔开始。

　　五十年以来，有无数人出于各种目的想要将他从这座塔中解放出来。
　　所有人都失败了。

　　这里是那位女性用生命为他建立的牢笼。
　　在她献祭生命建成这座塔的最后一刻，她笑着对他说，希望他能看见这个世界最美的景色。
　　他答应了。
　　并且尽可能地抑制住自己的力量。
　　——为了遵守与那位女性的约定。

　　所以，当这两个不足七岁的少年进入高塔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这是那位女性所选择的人。
　　和其他强行进入高塔的人不同，盖斯坦惟独接受了这两个人。
　　所以当两人坠落的那瞬间，他稍微控制了一下金发少年的身体。
　　夏维元素的增幅特质，彻底地激发了黑发少年的魔力。

　　但是仅仅是这样一个魔法，就令禁锢他双手的冰元素彻底消失。

　　亚雷没有思考为什么是这两人，正像他从没思考过其他任何事一样。
　　给予他生命的人希望他活着，那么他就活着。
　　希望他等待，那么他就等待。
　　所以如果是那位女性的愿望，那么与谁缔结契约，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出生，等待，缔结契约。
　　这是她对自己许下的，三个强迫式的愿望。

　　“你是谁？”撒帝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精灵男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人都是如此的美丽。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体里空荡荡的。
　　——空旷得悲哀。

　　“我是……”亚雷难得思考了一下，“亚雷。”
　　这是，那位女性赐予他的名字。

　　撒帝斯故作老成地点了点头：“真是好名字。”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菲利斯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回过神，他并不像撒帝斯那么容易被外貌迷得晕头转向，“缔结契约？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你们是被塔所允许的人，”银发的精灵平板地回答，配合着他无与伦比的美丽，无论什么话语都染上了一丝神性，“这是我作出的承诺。”

　　“承诺……”菲利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但是直觉继续问下去也没有结果，菲利斯切换了话题，“和你签订了契约的话，我们就能从这座塔中走出去了吗？”
　　“是的。”亚雷美丽的侧脸微微倾斜了一个弧度，柔软的银色发丝在月光下染上了一层柔黄。

　　“好处是什么？”捂住正想欢呼的同伴，菲利斯不相信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
　　“不知道。”亚雷一板一眼地回答。
　　“那坏处是什么？”菲利斯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问话。
　　“不知道。”
　　“……那契约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的？”菲利斯不死心。
　　“不知道。”

　　无论菲利斯问什么问题，对面的银发精灵只会回答“不知道”这一个词语而已。
　　这让他有点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在这个几乎接近永冻区的温度下，很难说他们两个人是否能坚持到外面的人的救援。

　　“签吧签吧，”撒帝斯摇头挣脱开菲利斯的手，乐观地说道，“反正也没坏处嘛！”
　　对方是雪恩一族精灵，虽然可能会有雪恩精灵普遍的老古董又不近人情的特性，但是应该不会是坏人。
　　“如果是签的主仆契约呢？”菲利斯知道撒帝斯看不见背后的他，却也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撒帝斯哑然。

　　亚雷那湛蓝色的双眼没有什么温度，几乎和冰雪一样安静而寒冷。
　　好像对他来说，能不能签订契约其实都无所谓。

　　菲利斯大约猜到契约内容恐怕也不是这个银发精灵自愿，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要选上他们两个。
　　选上撒帝斯还可以解释为有菲利雅德家族作为后盾，那么，为什么会选上自己呢？
　　作为奥尔索普皇室里最不起眼的人，自己度过了几乎完全无人照料的六年。
　　应该没有那个价值才对。

　　“菲利斯，”背着他的同伴开口，抬头看着他的那双天空蓝的眼睛依然是那样开朗，“要不然就赌赌看吧？”
　　父亲告诉过他，要是有什么事游移不定的话，就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撒帝斯自信满满，觉得这场契约应该没有坏处。

　　菲利斯叹口气。
　　当前状态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至于能不能解除契约，又或者出去以后会不会被责骂，都得等他们摆脱现在的困境再说。

　　见菲利斯同意了，撒帝斯兴奋地对亚雷喊道：“呐呐，怎么才能签订契约呢？”
　　其实他很早就想知道契约的过程了，听说父亲和队长签订契约的时候非常壮观，可惜那时候自己还没出生。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契约缔结的过程啦。

　　亚雷静静听完撒帝斯的问话，长长的睫毛半掩住冰蓝色的瞳孔。
　　“那么，请握住我的手。”亚雷的声音依然没有一丝波动，就像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撒帝斯当然注意到精灵无法自己移动。
　　他背着菲利斯欢快地走到银发精灵面前，然后让菲利斯从他背上爬下来站在地上。
　　两人同时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亚雷那双和冰无异的手背上。

　　金色的光从手底流泻出来，将三人温柔地包裹起来的同时，照亮了整个房间。
　　无数棱柱形的冰晶体像是装饰品一样插在天花板，地板，以及墙壁上，仿佛无数价值连城的透明水晶，将房间装饰成了绝美的天然风景。
　　正当撒帝斯惊叹于这样美妙的景色时，他身旁的菲利斯同样发出了惊异的感叹。
　　菲利斯发现自己的伤被治愈了。
　　连身体里错位的肋骨，以及被肋骨刺伤的肺部，都在一瞬间被复原。
　　甚至是衣服上的那些破损，都在金光下恢复如初。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鼓动了他们的外袍，以及亚雷那头长及地面的银发。

　　三人的手背上逐渐浮现出金色的花纹，菲利斯隐约看出有荆棘的图样。
　　荆棘藤蔓般的纹身沿着他们的手臂向上攀沿，直到肩膀的关节处才停下。

　　强劲的风元素在他们耳边咆哮着，几乎要将撒帝斯和菲利斯吹离地面。
　　禁锢亚雷的冰晶体，仿佛破碎的玻璃一般不停地剥落远离。
　　听着周围冰晶体不断坠落地面的撞击声，以及地面之下传来的震颤声，菲利斯知道这个空间正在崩溃。

　　显然亚雷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普通精灵的范畴。
　　究竟是什么人，又因为什么意图，将他囚禁在这个地方呢？

　　他的思考很快就被打断了。
　　契约完成的那一瞬间，包裹他们周身的金色光芒突然向四周炸裂，他们身上的衣服被剧烈的强风直直地吹起。
　　撒帝斯和菲利斯反射性地用自己的另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被金色强光刺激双眼的少年们只感觉到他们自己漂浮了起来，周围那些冰晶制造的建筑物正在不断地碎裂，继而发出震耳欲聋的沉闷轰鸣。

　　感觉过了很久，风元素的呼号声由远及近，令他们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
　　正被金光笼罩着的他们浮在雪地的高空之上，莹白的月亮没有一丝乌云的遮掩，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切。
　　作为元素眷族的撒帝斯和菲利斯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元素体无比地雀跃着。
　　因为他们身边的这位冷漠而孤傲的银发精灵摆脱了桎梏，整个空间都在颤动闪烁——

　　元素们正在举行前所未有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