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又二分之一的夏天》西荷

3、离镇

　　我从外面晨练回来，就看见老爸坐在客厅中央的太师椅上抽烟。
　　我心中感到一阵诧异。以前在离镇老爸替别人打工就常常早出晚归，现在有了自己的酒吧就更是三天两头不回家。像这样清早大好时光却如此悠闲，实属少见。
　　老爸也看见了我，按灭了烟头对我说：“外面的学生都放暑假了。”

　　他所说的“外面的学生”，是指那些和我同龄的上大学的人。老爸的酒吧随着赚了一桶又一桶金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少议论。老爸讨厌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所以我高中毕业就让我呆在家里。听不见那些风言风语，我也图个安静。
　　我“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
　　“想去哪里玩？”他问我。
　　我头低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盯着他说：“离镇。”
　　没想到老爸居然点点头，“好”。然后他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只“喂”了一句就匆匆的出去了。
　　从十一岁搬离离镇后，老爸就好像很排斥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回去过。但他这次居然答应让我回去，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遇见柠檬的第二天，他问我：“你想吃肉吗？”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吃，可他这样问了，我就点点头。
　　柠檬带我去菜市场转悠了半天，终于从垃圾筒附近提出一条浑身软的一塌糊涂的带鱼。然后他穿过两条街，绕进一片别墅区。
　　这应该是离镇最有钱的人家。两层的小洋房，长度修剪整齐的草坪，还有横卧在草坪上一只正在睡觉的哈士奇。
　　柠檬轻车熟路地翻过草坪外圈的篱笆，蹑手蹑脚地把放在哈士奇面前一大块上好的排骨拿走，把那条烂带鱼甩在地上。
　　那天中午他在我们家烧菜，烧了一小碗糖醋排骨。我打趣他：“这是我第一次和狗抢东西吃，你倒是很熟练嘛。”
　　他也不生气，只是笑，显露出一张少年眉目舒朗的脸。“我哥哥以前常这样做，我们没有钱，他就用这样的办法让我们吃肉。那只狗笨的很，你只要随便在它面前放块肉，不管是什么它统统都会吃。”
　　他没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没有问。

　　下午我爸回来了，他从窗户跳了出去，远远的冲我挥了挥手。我不知道他还可以去哪里。可我盼着他再回来。我可以让老爸收养他，可是他没有，一直到晚上我都没再见到过他。
　　第二天早上，我跑遍了整个离镇都没有找到柠檬，最后我来到了火车站。有人告诉我他看见柠檬昨天晚上一个人乘火车离开了。我看着火车呼啸着从我身边开过，带走了那个陪伴我一天一夜的少年，突然就红了眼眶。我心里那么难过，可又有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笃定，我有一种直觉，这个看似是我生命中过客一样的男孩，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三个月后，我也如同一个过客一般，离开了离镇，来到了永无镇。永无镇没有橘树，只有大片大片遮天蔽日的香樟。从那时起，我的窗前种了两棵树，一棵橘子，一颗柠檬。从那时起，我一看到橘子，总会放一片橘皮在口中，慢慢咀嚼。
　　从那时起，我有一个外号，叫橘子皮。
　　你知道思念的味道嘛？
　　我知道，橘子皮一直在思念你。柠檬，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