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又二分之一的夏天》西荷

2、柠檬

　　永无镇，清晨。
　　我睁开眼睛，对自己准时的生物钟很满意，然后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迎面而来的是窗外清新的空气。
　　在我的窗外种了两棵树，一颗橘子，一颗柠檬。阳光透过它们肥厚的叶子，散落了一星半点在我脸上。我抬手摘了一个橘子，它的皮还是青色的，我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那种刺激的感觉马上充满了我的口腔。
　　和这种味道一起出现的，是一张少年英俊的脸。他蹲下来望着我说：“你知道思念的味道嘛？”
　　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美好的回忆，我赶快吐掉了嘴里的橘子皮。打开门，是冰哥。他对我说：“橘子皮，晨练去了。”
　　我“哎”了一声，拿起挂在门把上的毛巾，和他一起走了。

　　我叫橘子皮，今年21岁，我的真名其实叫四月，只是因为我吃橘子从来只喜欢吃橘子皮，就得了这么一个外号。我周围的人几乎都有一个外号，就像冰哥。
　　冰哥和住在这幢楼的其他人都是我爸酒吧的员工，我爸对他们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吃住都在一起。所以他们为了酒吧也是鞠躬尽瘁。我爸的酒吧有些不太平，常常需要“动手解决”一些问题。我以前总以为爸爸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可他说那不过是有些客人喝多了找麻烦。后来时间久了我也信他了。因为从我十一岁搬到永无镇，我爸的酒吧开业以来，警察从未上过门。
　　我是十一岁才搬到永无镇的。十一岁之前，我住的地方叫离镇，那是个处处橘子飘香的地方，在那里，我认识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柠檬。
　　那段时间，爸爸整天没日没夜的工作，只留下我一个人天天望着门前的橘子树发呆。有一天，一个青色的橘子从树上落了下来滚到我的脚边。我刚捡起它，一个小男孩就蹲在我身边，望着我说：“你知道思念的味道嘛？”。
　　我摇头。
　　他撕下一块橘子皮放进自己嘴里，我也学他。很快一种呛人的味道就弥漫开来。我被辣出了眼泪，他也是。我流着泪对他说：“真苦。”他却笑了，“很甜。”
　　我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
　　然后他又说：“思念的味道，就像橘子皮，疼痛，辛辣，苦涩，最后慢慢变淡，只有心痛层层叠叠铺天盖地。这是我哥说的，他每次这样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想妈妈了。”
　　“你妈妈呢？”
　　“死了。”
　　“那你哥哥呢？”我这次问得小心翼翼了一点。
　　“他昨天去世了。”男孩低头呕着脚下的泥土。然后又抬头看我。“我叫柠檬，我没有地方去了，今晚可以去你家住一下吗？”
　　我想爸爸总是很晚回来，让他偷偷住一晚应该没什么问题，冲他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雨势铺天盖地像要淹没了一切。我从没有见过那样大的雨，死死地捏住被角。在一片黑暗中我感觉躺在地铺上的柠檬蹭到了我的床边。他问我：“你害怕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轰鸣，我下意识的握住了柠檬的手。直到雷声消散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那时我十一岁，也明白了害羞，像要把手抽回来却怎么也抽不回来，原来柠檬也握住了我。
　　我突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嘴角提起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我们继续躺下睡觉，只是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个晚上，一场雷雨让我们紧密相连。

作者有话说

　　柠檬的原型是七年前我的一个玩伴，两年前遇见过他一次，一切都物是人非了。所以就有了灵感，写下了这个物是人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