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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皇长子 ...

  •   石榴葡萄纹的床帐子特意用桃红添了银线勾勒,摇曳之间柔光潋滟,又不似金线那么刺眼,贞格格信手翻了几下摊开,“谁说银的不如金的好呢?端看怎么用罢了。”
      我就着她的手端详帐上系的鸳鸯流苏,两只绣鸳交颈而眠,却不知在母鸳鸯产卵孵子的时候,公鸳鸯已去别处交颈而眠了,用在这宫里倒是正好,“这是你绣的?是打算自个儿用还是送人的?”
      她面上闪过一抹羞色,与手里的锦缎映衬,让我疑心是晃花了眼睛,却听她口里说着:“回太后,臣女绣来送给淑妃娘娘,前几日累她替臣女操持庆祝生辰,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臣女住在宫里,身边的东西都是主子赏下的,不好拿来送人,只得绣个帐子做谢礼,只是不知道淑妃娘娘能不能看入眼,只好来找太后娘娘问个主意。”
      看着她娇俏纯真的笑颜,真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是太后太过平易近人了吗?这样的事儿不是应该找个闺阁蜜友相商,姑娘家嘻嘻哈哈定个主意也就是了,四贞格格不是与东莪还有恪纯交好的吗?
      想到这里不由顺口问道:“怎么不见恪纯啊?”
      如今十四格格有了封号,在慈宁宫里晃的日子多了,我便让孟古青给他皇帝表哥上了折子,先帝留下的几位长公主,还没有封号的便由帝后上表,太后懿命,内务府选了寓意美好的字定了封号,十四格格便成了恪纯公主。
      这事儿福临还曾感叹表妹几时变得如此细心,孟古青只说:“年岁小时不取名字许是先帝怕太娇贵了养不大,如今几位妹妹年纪都大了,再没个正经名字让人听了难免有失尊贵。”更让福临感慨皇后到底是出自科尔沁的皇后,面子上再骄纵,骨子里都是周全的。
      他这是想起母后皇太后了。
      母后皇太后在时,便是这般事事周全,处处细致,对福临最是疼爱有加,每每布木布泰教训儿子时,总有这位皇额娘护着。这话让孟古青的嘴角翘了几天就没落下来,直到皇帝抽疯一样地在坤宁宫里与皇后“推心置腹”。
      听如意说皇帝与皇后“推心置腹”不止一次了,难得孟古青忍得住没来我这儿告状。
      四贞格格笑意盈盈:“高丽国新进了一批好马,皇上许了公主一匹,公主去御马监阿敦衙门选马了。”
      笑语晏晏观之可亲,一时倒让我琢磨不透她什么意思。真是只让我拿个主意?不能啊,孔四贞是个多有主意的姑娘啊。前几日定南王上折子请安,字里行间问的就是女儿什么时候回家。心里正犹豫放不放人呢,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出福临对这姑娘是什么心思。谁想这姑娘不言不语地给他父亲写了封信,言语之中都是太后青眼是家门之幸等等,盼父亲沙场征战多立军功,又刀箭无眼,万自珍重之类。竟是明明白白求了皇上,将信夹在皇上的批示里八百里加急发回去的。这些小丫头都成了精了吗?一个个言语间不知揣了多少心思,我若猜不明白她想的什么,倒显得我愚钝。
      用手揉揉眼角有些发胀的明穴,四贞格格忙乖巧地站在我身后一下一下地捶肩,我微闭了双眼,挥挥手止住她的举动。语意里带些意兴阑珊吩咐她:“你来问我可算是来错地方了,如今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啊,我是越来越摸不透,”说着,又深深地看她一眼,直从她眼睛里盯出一丝慌乱来,才说“不过,这宫里心思最剔透的,莫过宛如,我看,你何不去问问她呢?”
      见我半闭了眼睛不语,默言极有眼力地取了美人槌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敲打着,这也是傅胤祖特意安排太医院医女来教授过的,几个丫头都跟着学了,倒是独这默言学得极快,认穴又准,查过掌礼司记档旗籍,祖上也没有什么从医的经历,竟是天分了。
      苏茉尔亦是极喜欢有才气的女子,当下便安排了默言只管侍候慈宁宫医药之事,别的一概不用理会,又央我问准了傅胤祖,在太医院里认了师傅,正经太医,谁愿给个宫女当师傅,傅胤祖思忖半晌,才亲自认下了这个徒弟。我明白苏茉尔的心气,却不知道这个默言能不能当得起她这份期盼,也只能是且行且看了。
      其实现下宫里从明制,医女比宫女地位要低许多,太医院偶有几个医女也是凤毛麟角,希罕地很,会的也只是千金方罢了。日子久了,宫里众人也就不大理会了,问医寻诊,当然还是正经太医来做,只在极隐晦的妇科病例时才会用到医女。
      我与苏茉尔闲谈时曾说起过,若是女子可以行医,也算是个吃饭的行当。
      孔四贞亦是伶俐的,行礼告退,我才突然问道:“你可是还有个弟弟,叫——”
      四贞格格有些猝不及防,语调微颤:“回太后,臣女愚弟取名廷训”,我点点头,“是了,幼秉庭训,规行矩步,名字取得极好,你父亲果然是个儒将,学问也好,日后给皇子做个伴读必是妥当的。”
      四贞格格这下跪得踏实了,只是落在厚厚的毡毯上却无声无息,我只当不觉:“见天儿地琢磨这些操心事儿,真是有些累了,改天再和你说话,你跪安吧”
      她退出去了,我只继续歪着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苏茉尔回来一脸喜庆,特特儿行了大礼:“太后万福,笔什赫额捏福晋替皇上诞育皇长子,母子平安。”
      话说着,抬眼望着我,眼中的喜悦是打心底里溢出来的,她是真心疼福临。
      巴彥珠虽封了嫔位,却没有赐封号,如此宫人便仍沿称了先帝在时旧例,除了妃位称娘娘主子,其余便一例称福晋。平日里见了面请安多是称呼嫔小主,正日子却是要称呼满州姓氏,便是这笔什赫额捏福晋了。日后宫里妃嫔多了,此例亦必是要改的,只是如何改还要礼部拟折子才是。
      巴彥珠的产期是一早到了的,只是这孩子沉稳的很,竟是拖了这许久都不着急。她与庶妃陈氏的孕期差着几个月,很不用着急抢个皇长子的名头,再者长春宫里有吉祥看着,两下里倒也安稳。
      终于拖过了半月,太医稳婆都觉得时日太久于胎儿不好,终是禀了福临请用催产药,福临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有个孩子要出生了,忙忙地去长春宫看望巴彥珠,说了会子话,还好奇地隔着肚子问“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兴许真是父子连心,福临去过长春宫不久,巴彥珠便发动了,连苏茉尔都说“皇帝到底是天子,天子有命,送子娘娘也不能扣着不放。”
      我却说:“若是当真如此,皇帝早几日去瞧瞧巴彥珠,孩子岂不是早就生下来了?”想想又说:“你记着提醒我,该与孟古青说说,下回就是诳也要把皇帝诳过去,人家拼了命替她们两口子生孩子呢。”
      苏茉尔又要替福临与孟古青开脱,我只摇头不听:“你很不用替他开脱,这事儿,我也怨不着孟古青,她倒底也不是日日能见着福临,只是乾清宫里有个该劝的,行事滴水不漏又能劝得动皇帝的,这回怎么没出声呢?”
      苏茉尔思忖半晌也不得解,只私下里暗暗打探。如今福临真是青春叛逆期,乾清宫里的消息等闲传不出来。我便成全他,当着皇帝的面,我一本正经地嘱咐苏茉尔:“任何人不得打听乾清宫的言语举动”,更是厉声告诫老安:“你是乾清宫的总管,便只是乾清宫的总管,若有任何人向你打探皇帝的言语举动,你便该禀了你的主子,他才好心中有数。”
      只是当初做这出戏,是因着宛如在福临身边,定日来慈宁宫请安时,福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事无巨细地说给我听。
      只是这些时日里,福临许是怕我因着妃嫔迟迟不得入宫的事迁怒宛如,竟是拘着她不许出乾清宫一步,名目竟是忤逆上意,禁步思过。
      我且任他金屋藏娇呢,等巴彥珠生完孩子再跟他慢慢计较。
      巴彥珠此次甚是凶险,本就是头胎初产,年纪小身子弱先天就不足,孩子又在母体中拖延这许多时日,羊水破了几个时辰都生不下来,难免让人着急。
      苏茉尔是提早半个月就住到长春宫去了的,生产时孟古青和婉滢很有后妃的样子,一后一妃稳稳地坐在正殿压阵,其实她俩又没生过孩子,坐那儿虽帮不上巴彥珠的忙,却能太医院、御膳房、阿哥所安排的妥妥当当,如此巴彥珠品级位份即便不够,却也是谁都不敢怠慢。单是吊力气的参汤参片便备下了许多,孟古青甚至拿出了一根兄长陪嫁的紫参,直让苏茉尔感慨:“倒底是咱科尔沁的公主,这心胸就是皇后的气度”。
      不多时,孟古青带了乳母抱着孩子来慈宁宫请安,一身明黄百子嬉戏图案刻丝缎袍,配着镶嵌暗红圆珠玛瑙碎玉金累丝钿子,斜斜坠下一道粉白荧光的双喜珊瑚珍珠流苏,越发显得喜气盈盈,我拉了她的手起来,悄声与她说:“孟古青,你今天做的极好,姑母很欣慰,比得了皇长子还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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