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离家出走是家常便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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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萧，吃饭了！”
肖妈妈解下围裙，一如往常地站在楼梯口对着楼上喊了一声，可不平常的是，回应她的只有静悄悄的空气。
“肖萧怎么回事啊今天……”她歪头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走到餐桌前，一巴掌拍上了肖大成正在拈菜的手。
“嗷！”
他被拍的痛叫一声，火大地吼：“你干嘛啊！”
肖妈妈一愣，“你今天怎么也这样，怎么，在学校吵架了？”
肖大成憋了口气，烦躁地答：“没有！”
“都这样了还没有，骗鬼呢？”
“我说没有就没有！”
被他这么一喊，肖妈妈的脾气也上来了，她啪地一声呼在了他的后背上，“你要死啦，没有就没有，吼什么吼，快去叫女儿下楼吃饭！”
肖大成呲牙咧嘴地捂着后背，“你不会自己去啊……”
“啪！”又是响到吓人的一巴掌。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两人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
肖大成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放下手，灰溜溜地上了楼。
“肖萧！”
木质的楼梯在他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有晕黄的灯光从肖萧房间的门缝泄露出来，斜斜地照在地板砖上。
“肖萧！”
肖大成是运动员出身，本来就声如洪钟，在宽敞的房子里一回荡，更是到了吵人的地步，可肖萧愣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气不打一处来，门也没敲，砰地一声就推开了门，门撞在墙面上，发出哐里哐当的响声。
“肖萧，喊你吃饭听不到吗？！”
肖萧无精打采地盘腿坐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股热气撞上脑门，肖大成一个箭步冲过去，二话不说就扯了她的耳机，叉腰怒气冲冲地望着她吼：“喊你吃饭你没听见啊！”
肖萧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立马就炸毛了。她倏地从床上弹起来，光脚站在地上，也是双手叉腰。
“我不想吃不行啊，还不带人不吃饭的啊！”
肖大成被她堵了个正着，随即想到了床上的随身听，“你说你买这个是学习的，可事实上呢，整天个听一些乱七八糟的歌，什么小虎队八虎队的，你看看你那学习成绩，你老子我再怎么也是学校的校长，你那成绩让你老子怎么在老师面前抬起头，还起个狗屁的教育表率作用啊！”
肖萧的脸突地涨红，“要个狗屁的表率作用啊，体育老师当了校长有什么好表率的，还有，有你这么个爹，我的成绩怎么可能好啊，你说，怎么好啊？！什么都是体育老师教的，还怎么好，怎么好？！”
肖大成脸和脖子都憋得变了色，他指着女儿的鼻子，气得直发抖，“你个臭丫头，打架就算了，回来还跟我顶嘴，你是不是想被我撵出家门？！”
“说了多少遍了，打架根本就不关我的事，体育老师是只有肌肉发达么，耳朵怎么那么背？！”
“你！”肖大成已经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头转来转去，看起来是在费力地想说辞。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床上的随声听上。
“都是这些倒霉东西的害得，天天就知道抱着这个，回来从来不学习，我……”他说着，一把捞起随身听，“我……看我不砸了它！”
手刚举到一半，肖萧就脸色发白地跳到了他的胳膊上，死攥住不放，“肖大成，你敢！”
“你都敢直呼你老子名字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看我……”
“啊……”
尖锐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刺得隔壁邻居阿姨都停下了正在洗碗的手，她回头望向沙发上正在啃苹果的儿子，担忧道：“沈弋啊，你去隔壁看看，肖萧好像又和他爸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沈弋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嘭！”
一声巨响响起，把他惊得嘴里的苹果都差点掉下去。
“快起去看看！”
沈弋啄米似的点点头，一下也没耽搁，搁下手中的苹果，踢踏着拖鞋就跑了过去。
这一边，肖萧望着支离破碎躺在地上的随身听，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她木然地抬头，心灰意冷地望着也在发愣的肖大成。
“你……要不是你的手突然伸过来……”他支支吾吾，眼睛有点不敢对上她的。
肖萧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他，一声不吭。
这沉默却让肖大成莫名地不安，尤其是当他看到破碎的随身听里头蹦出来的英语磁带时，那不安瞬间打到了极限。
“那个……肖萧啊，爸爸……爸爸不知道你在听英语，而且，你听个英语干嘛火气那么大嘛是不是，爸爸以为……”
“肖大成，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肖妈妈听到动静刚刚上来，就看到女儿一脸阴森冲下来。
“你们俩又怎么了，吵架了？”
肖萧颓然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下了楼。
肖妈妈狐疑地望了望她的背影，又望了望楼上，还是决定上楼看看。一进屋，她就看到肖大成正撅个屁~股趴在地上，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在捡些什么。
“你趴在地上干嘛呢？”
肖大成听到动静，捧着碎得乱七八糟的随身听，可怜兮兮地回头望着她。
“肖萧她妈……”
沈弋刚刚推开肖家的大铁门，差点迎面撞上神情呆滞的肖萧。他惊得回退了一大步，随后才伸头过去，探究地望着她。
“喂，老肖，你这脸色是什么意思啊？”
肖萧看都没看他一眼，狠狠地把他往旁边推了一把，随后就踢着响得要命的塑料拖鞋，沿着昏暗的路灯走了。
沈弋被她推得猛地一个趔趄，刚想张嘴骂她，却在看到她那张哀莫大过于心死的脸时，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抓了抓脑袋，跟了上去。
路灯的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在斑驳的爬满爬山虎的矮墙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兴许是因为已经入了秋，晚上的风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吹到人身上的时候，觉得是热的，可过一会儿再感觉，就如被泼了凉水一般。
这感觉，就如同青春一样，当时觉得激烈得可以拼上一切的，再回头看时，却只是淡如白开水。
这场短暂的负气出走，亦是如此。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拖鞋的踢踏声在夜晚听来，如同宁静的安眠曲一般。虽说不再是盛夏，可虫子还是不少。头顶不时有撞死在路灯上的蛾子掉下来，还有饿虎扑食一般的蚊子前呼后拥地冲过来。
沈弋挠了挠又多了一个蚊子包的腿，小跑了两步追上了肖萧。
“喂。”
肖萧偏头瞄了他一眼，“你跟来干嘛？”
沈弋扬了扬眉毛，“谁说我是跟着你的，我散步，散步。”
肖萧嗤了一声，没说什么，继续在凉凉的晚风里头瞎晃荡。
不时有认识的叔叔阿姨出来散步消食，他们在看到一脸瘪相的肖萧时，都会亲切地来上一句：“肖萧啊，又跟你爸吵架了，要早点回去哦”。
“……我才不回去！”
想到那个自己攒了好几个月钱才能买得起的随身听，肖萧狠狠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咕噜……”
这个声音一发出来，肖萧的神情顿时就有点狰狞，她按了按饿到前墙贴后墙的肚子，懊恼地踢走了脚边的塑料瓶。瓶子闷响了一声飞起，砸在一旁的电线杆上，发出“乓”的一声响。这声响在虫鸣渐息的晚上，听起来那么清晰。
沈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边拽了根草叼在嘴里，见她这副蔫样儿，他上前搂住了她的脖子，还没等她烦躁地甩开，就笑着含含糊糊地开口：“喂，要不要去吃个棒棒冰？”
肖萧转头看向他。
头顶的路灯可能是坏了，一边吱吱地响着，一边忽明忽暗地闪。在这闪烁不定的灯光里，他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就如同是两口幽深的洞窟。
这是长大以后，他们第二次这么近地对视。上一次，是１９９９年大年初一的晚上。
这一瞬，记忆中的眼睛突然和面前的重合，晃得她的心猛地一震。
“真是！”
看她没有反应，沈弋无语地推了推她的头，“行了行了，我请，看你那副葛朗台的样子！”
说完，他放开了手，带头大步大步地走了。
蜜糖一般柔和的灯光穿着他的头发，落在他的肩膀上，少年曾经单薄的背影，突如其来地，变得高大了许多。这改变，让肖萧没来由地害怕。
总觉得，这个从小和自己打闹到大的人，就要离开自己了。
“咦，你们怎么也在这？”
叶一铭刚刚从小卖部出来，手里还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本来，今晚会是肖萧对他表白的时候。可阴差阳错地，她却在离家出走时在小卖部遇见了他。想到这里，肖萧在无声地叹了口气。
“袋子里是什么？”
少女情怀本就脆弱，而肖家姑娘的，又好像更脆弱一些。甚至于，一个简简单单的肚子饿，都能把那些粉红色的情怀击退。
叶一铭扬了扬袋子，“娃哈哈和喜之郎，来点？”
于是，在小卖部低瓦数的电灯泡下，叶一铭、沈弋一左一右地在肖萧旁边坐着。三人的脚下是满地的喜之郎果冻的空壳子和娃哈哈AD钙奶的瓶子。
两个少年掰断手中的棒冰，同时递给了她。肖萧一手一个，望着没什么星星的黑暗天空，歪着头一口一口地啃起来。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王菲《红豆》）
小卖部门口的收音机里，婉转的女声缓缓地流淌出来，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电波声，在三人的身后静静地唱着。
店里头的阿姨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还珠格格》的重播，时不时有疯狂的笑声传出来。
三人没有说话，都默默地发着愣，棒冰的糖水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痕迹。就如同那个时候脸上偶尔冒出来的青春痘一般，虽然讨人厌，却不能阻止。
那是娱乐圈最辉煌的九十年代末，也是叛逆期迟来的他们的九十年代末。
虽然这只是他们那时最普通不过的生活，可若干年后再想起，却是那么让人回味。
肖萧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睡下了。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进房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忽而有点筋疲力尽的感觉。没有开灯，就这么扑到了床上。
手好像按到了什么，硬硬的，凉凉的。开灯看时，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忽而就鼻头一酸。
一个崭新的随身听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边，她甚至可以想象，身材健硕的他的爸爸满头大汗地开着那辆桑塔纳奔在夜晚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地闯进商场，笨拙地为她挑了最贵的一台随身听。这一切，只为了她不再生气。
那盘从摔碎的随身听里拿出的英语磁带，此刻正好好地放在里头。
肖萧吸了吸鼻子，按下了播放键。
“Ｔｅｌｌ ｍｅ ｗｈａｔ＇ｓ ｙｏｕｒ ｎａｍｅ，接受这邀请函。
Ｉ ｌｏｖｅ ｙｏｕ，走出角落的黑暗。
Ｄｏｎ＇ｔ ｙｏｕ ｋｎｏｗ，给我全部的爱。
Ｉ ｎｅｅｄ ｙｏｕ，安慰我的不安
……”
（小虎队《青苹果乐园》）
听着这音乐，肖萧脸上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的他们，常常为了一些小事而闷闷不乐，也会为了一些简单的幸福而欣喜若狂。会用一些幼稚的小伎俩，也会和家人争吵，无论如何，都在挣扎地生活。
那时候的他们，都还年轻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离家出走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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