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青城碧雨

35、第 35 章

　　李彪带着五百精兵强装作先头部队在离段随不远处扎营，并高挂起冀北军旗，整天懒散待命装出一副等待主力部队来汇合的姿势。
　　段随的目的是擒住慕容冲又不得与冀北军撕破脸皮，正是十分为难之际，前方又传来噩耗，派出去的五百精兵几乎全数被灭，唯一逃出来的士兵也在中途被射杀，段随更是疑心大起，凭他慕容冲带出的三五十人竟能全灭他五百精兵也确实于理不合，唯一的解释就是至少有小队冀北军与慕容冲已经碰头。
　　段随在帐中来回踱步反复思考着得失，他向来不愿做没有把握的事，若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依他的性格那便意味着失败，他无法下决心。

　　前锋李昇掀帘入账欲与段随分析当前局势，“将军，我军无需惧怕那慕容小儿，我料想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就算灭了我军五百精兵，我军折损也不过十之又一，更何况按先前探子报告冀北军不可能在短短半日就能绕过我们去与那慕容冲接头，我恳请将军早下决策，此刻我前五百军士毕消耗了他不少士气，如今快速进攻杀他个措手不及，还不易如探囊取物乎？”
　　段随嘘出一口气，叹，“李将军，此言差矣，所谓兵者诡道也，如今后有不明来历冀北军盯着，而前面已经丢了五百将士，且不论慕容冲到底有多少兵马，腹背受敌不就如被螳螂捕蝉？冀北太守本就与我主因锦阳交恶，友邻之地是敌非友，我们到如今都无法探查两方真实人数，一旦出兵攻慕容冲或许就需些时间，若冀北军赶来我军腹背受敌离亡就不远矣。”
　　“再则，我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慕容冲十二岁便执掌前燕兵马大元帅，岂不深谙战场之道，怎会仅带护卫几十，他必定也是有他打算。我估计冀北大军不出半日也该到了，如此一来，若我们速战速决那倒无妨，可一旦拖延战况那么必将受两面夹击全军覆没，最终为人鱼肉，得不偿失。如此不战尚能保全自身，再则我料想主公并非真的想要了那小子的命，不过是命你我探探他虚实，主公将来或许还需借借这小子的力气。折了五百兵士，至少知道那小子并非草包留着日后有用。”
　　李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主公只给了我们五千士兵,原来不过是探个虚实而已。还是将军高见。”
　　在涂山羽的帮助下，吓退了段随的部队，慕容冲带着不到三百的兵士顺利进入冀北城。
　　冀北城依托泰山为屏障与慕容垂封地遥山相隔，交界处总是冲突不断，李彪被派去锦阳镇守，升职为校尉都督，官虽然高了不少，可去的地方却是个连连征战的边陲之地。许多人都有点不得其解，只有李彪乐呵呵的接受了，众人皆称奇。
　　我在荼靡山庄住下了，涂山羽与我说不日便带我去见慕容冲，我在等待中颇觉着无聊，见着一绿衣女子在庭中研磨，另一女子端正的坐在一旁练字，她著着一袭鹅黄色长裙，领口处用金线绣着纹路，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有几缕落在颊旁，一双眼低垂着，神情专注地看着桌上的宣纸，如葇夷般的手握紫檀笔，另一只轻按在宣纸上，洁白的指尖上是粉嫩的指甲。
　　我看她看的入神，一下子忘了礼数，一旁的绿衣女子瞧着我眼生却也不加以指责只是淡淡冲我笑，拿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我心下了然，也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字。
　　少女笔下的字颇有大家风范，我默声一字一句读下来， “ 山近日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日。若有人眼大过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莫非你嫌这里闷，想出去转转。”我从诗中似乎读出了少女的心意，与当年还在西巫山不知愁的那时多么的像。
　　那少女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见到我，似乎惊了一跳,竟羞的满面绯红，原来是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羞涩地朝我一笑白里透红的脸上就漾出淡淡的酒窝，十分可人。
　　“白姐姐好。”黄衣女子搁下笔，“我听哥哥说他带了个女孩子进来了，就好奇地偷偷瞧过你啦。”
　　我惊诧的指着自己，“看我？”
　　“对啊，”她又笑了，这会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有点孩子气，“我为了看你求了哥哥好久呢！”
　　我更惊异了，“为什么看我？”
　　少女脸一红，跳下台阶背着手转身朝我吐舌头稚气十足，“因为哥哥从来不带女孩子来荼靡山庄的，我就非常非常好奇呀！”
　　绿衣少女忙跟上，“青小姐，当心脚下台阶！”
　　“我就不。”少女很快转过身去一蹦一跳地下了台阶，下到最底层的时候，她仰着头叫我，“白姐姐，白姐姐，我叫涂山青！你快下来呀，陪我玩玩好不好？！”
　　我也无所事事，就跟着她就下了台阶，涂山青拉着我的手就嚷嚷，“白姐姐，今天风这么好，今天可以放风筝啦，荼靡山庄的春天每年到得颇早，后山里的花啊都开全了，迎春花啊，桃花啊漂亮极了，咱们去那边怎么样？”
　　我觉得心情大好，“那自然好。”
　　“那白姐姐，我与你先去找哥哥做风筝。”
　　“啊？”
　　“走啦，”她拉着我的手，“羽哥哥做的风筝是极好的，我们寻他做两只，然后去后山放风筝，哈哈，真好。山庄人少，我总是没有玩伴，亏是你来了。”

　　荀夫子是墨家传人，以术行天下，他曾说过，“祖师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一日而败”。
　　相传墨子以木头制成木鸟，研制三年而成，后人鲁班用竹子，改进墨翟的风筝材质，才有了今日多线风筝。
　　慕容冲也说过，风筝是战士用以传递信息的，怎么涂山青要拿它当作玩物？
　　一路穿过庭院，到达西侧书房，涂山青推开门时，涂山羽正在练字。
　　他见有人来，将笔搁置在砚台，笑道，“青儿，你怎么总是这般鲁莽。”
　　话毕，伸手揭开了案牍上的字，“白姑娘既然来了，还请点评点评。”
　　当日在谢家留宿时，我便见过谢至的字，他的字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
　　那日谢至心血来潮还同我讲了些书法的由来，他说东晋的王羲之写的字才称得上好，现今文人墨客评起书法无不首推王羲之，最有名的点评是：“飘若游浮云，矫如惊龙”。
　　由是书法才在各国之间形成了一股潮流，很多人都费尽心血想得一分王羲之的拓印本，更遑论他的真迹了。许多人都想模仿他的字，皆未能及其项背。
　　我不由好奇起来，凑了过去，只见他笔力飘逸洒脱，
　　那黄麻纸上写着，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如何？”涂山羽提起青玉扇，扇柄按在唇间，一双桃花眼却似笑非笑。
　　“比起我见过的一人还差许多，也算得上俊逸潇洒，不同凡响了。”我故作镇定，凭着感觉道。慕容冲向来不喜字画，从不练字，故而我也只能拿谢至的字比较了。
　　“练字不过修的是心境，心是其里，字不过其表，何必纠结孰优孰劣。”
　　涂山青早已窜到他身后，忙插嘴，“哥，这‘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且能让你练字修心？练字修心不应当是抄《黄庭经》之类，怎么反而如此让人心意浮动的诗，想必这心早该练的走火入魔了吧？哈哈……”
　　涂山羽放下手中的字，展扇一笑，“你们找我，所谓何事？”
　　“哦！差点忘了，哥，”涂山青揪着他的月白袖口，半是撒娇卖痴，半是不依不饶，“你答应过的，今年也要替我做风筝玩的。”
　　“好吧，也只你，将传信用的风筝当作玩耍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