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菩萨蛮1 ...
-
第二日天还未亮，普楚尔便遣了人到恭亲王府传太皇太后口谕，命苏麻喇姑即刻便收拾了东西，下午宫里便派了人仍接回去。待天大亮，便忙着亲去检查苏麻喇姑平日所住的屋子是否洒扫停当，一时发现了不如意或缺减的，又赶着指挥人来收拾、添加。及这里事情刚一完毕，一早来请安的娘娘们便约齐了一道给太皇太后和太后道喜。为这一位未谋面的王爷加封、康复并来京，自己竟生出如许多事来！只是不知结局究竟能否如了人意。日子越逼近，心里也越是忐忑不安；好在因着忙，倒也顾不得细想了……
听说宫里来人，急着就回去，苏麻喇姑一时唬得浑身发抖，以为分别短短几日，太皇太后竟有了什么大症候。后来听见说是为了预备喀尔沁的郡王进京朝见，方才松了口气。
无双一早刚听见通传说宫里来了口谕，也是心里一紧。急忙更衣出来跪领了太皇太后口谕，因着与建宁长公主并无干系，方才放下心来。一边跟着苏麻喇姑急急地收拾东西，一边心里暗自思量：这虚热闹原于己无干，本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人，但只怕是有人要趁机烧这个热灶买些好处，自己倒不如躲在恭亲王府上便宜。一则奉了太皇太后命，妥当值了差事，存了大家的体面，于己、于人只有好处；二则自己原不是宫里的正经主子，遇到这样的时机，便是无心争宠，也怕碍了那有心人的眼，倒不如人在明里我在暗处，一并躲了明枪和暗箭妥当。
因想到这里，故而待苏麻喇姑走后，只仍是淡淡的做着手里的事。任阖府里人人奔走相告，传说喀尔沁郡王来朝，太皇太后、太后并皇上预备了旷世恩典般的大阵势召见。一时间，恭王府及京城许多皇亲贵胄宅院里，皆如同滚油锅里洒了水一般，热闹非凡！便是明知着不能亲眼见着的下人们，也都跟着天马行空般地胡乱想象，仿佛觉得哪怕跟着说上一回，也如同去见识过了一般体面。在冷眼冷心的无双看来，仿佛这阖府的主子、奴才一时都成了蒙古来的皇亲。
后话暂且不提。
只表无双听了口谕命只接了苏麻喇姑回去，独留下自己一人留在王府襄理家政，心里倒觉得遂了心地踏实。只是面上仍做出些惊慌、留恋的形态，羞怯怯地垂着头不语，引得苏麻喇姑倒宽解了她一番。只担心无双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平日里看着虽是心思稳当拿得主意，但到底脸皮儿薄，难免弹压不住阖府的家奴。故而借着同常宁及长史噶尔汗辞行时，竟坚持着要拜辞了格格才合得礼数，一心要在这里显出无双的威风方好便于以后行事。众人闻听，皆是愣在那里。只因人人都知道，苏麻喇姑本是太皇太后的随嫁丫鬟，几十年来形影相随最是体己；加之对皇上又有抚育教佑之情，故而便是在皇上跟前也是免行大礼的。更何况无双这样一个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蹩脚格格呢？
任是噶尔汗怎般劝阻，苏麻喇姑皆是执意如此，到底逼得一直未发一言的恭亲王常宁，百般无奈屏方退了下人，立在屏风后低声诉道：“额今尽管放心去……本王，自然会安分忍耐些时候。待喀尔沁郡王抵京，太皇太后见了必得欣慰。皇上仁孝，心情必也是大好。说不定待贵客一离了京城，便天随人愿允了本王重归东南海疆战场也是有的。故而何必偏择这时候犯了龙颜，触些大霉头！”见苏麻喇姑仍只是不语，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一把拽住苏麻喇姑的衣袖，急急道：“额今如执意要在这里给无双妹妹行大礼，常宁亦无法硬拦着，大不了咱们一道跪了！额今跪无双格格，恭亲王跪额今。让一府的下人们看去！让明儿京城里的老百姓们都笑去！本王怕些什么？横竖丢的是皇上的脸面……”待还要赌性儿说下去，苏麻喇姑早撑不住恼恨地瞪了一眼，拦道：“只管胡说，那个脸面丢了，怕是有人便要丢了性命！好好的，多积些福吧。”
常宁憨厚地呵呵一笑，拔腿便往前边亲去安顿车辇了。苏麻喇姑叹口气，只得跟着往外走，心里叹道：“竟同小时候一般模样——软硬不吃，胆子比天都大！凭是谁也拿这小主子没办法！”无奈，越发担心起无双来……
宫里更加忙碌起来，普楚尔已是连日无闲暇。
后宫的嫔妃娘娘们恪尽人妇之孝，费尽心思凑太皇太后、太后的兴，为迎接这个新加封的喀尔沁额森郡王的到来，想出多少行乐的主意来！太皇太后一改平日里勤俭的脾性，默许甚至授意了很多额外的宴会和庆仪、庆礼。普楚尔少不得一应俱全得记着，差人一一禀明了皇上和贵妃。
宫里、宫外的人皆瞄着皇上的态度。而皇上的态度，似乎又在清晰、确切地向世人表明，仿佛竟是十分乐得如此。一应事项竟无不应允，并且还又亲自多添上了许多。看着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兴头，一时连大小官员，特别是满大臣们，都纷纷以皇上的家奴身份上书，为着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欢迎庆典，竟一时如同烈火烹油一般，极尽人事、无度奢华地筹备庆贺，唯恐一时一刻的冷清或主子们些许的不如意，仿佛不落得个精疲力竭、人仰马翻便不能随心如意一般。
与所有人的态度相反，贵妃娘娘此次却一反常态，任回千百件事，也只淡淡地答一句：知道了。按常理说来，贵妃虽在宫里品级最高，但到底不是皇后，本应如同她往日一般，凡是皆随了去的。但这一回，却只是冷冷淡淡的格格不入，连在慈宁宫里请安时，别的娘娘都凑兴说着，贵妃也只是如同呆了一般，漠然淡笑却只字不提此事，全没了平日里的乖巧、机敏、黠智。似乎拿定了主意：凭你千变万化，我只一定之规。
虽凭谁也说不出什么，可任谁也感觉得到一丝难言的微妙，无需揣摩也嗅得出：承乾宫与整个宫里花荼事繁的节庆气氛大相径庭。连普楚尔都觉察到了，仿佛贵妃娘娘在有意表明自己的冷漠，暗示太皇太后或皇上：需要及时给予她某个至关重要的抚慰……否则，这个人见人喜的庆典，纵然万事俱备也难以完满如意。
她在索要什么了不得的恩典呢？
又是凭借了些什么，才敢如此冒险呢？
普楚尔万般不解地站在承乾宫朱红光鲜的宫门外，抬头望了望已探出高墙的那两株绿叶繁茂梨树，不禁想起皇上所说的、承乾宫里堪比董愕氏皇太妃玉颜的绝品梨花，盛开之时究竟该是何等壮观！只可惜那“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绝伦美景，自己今年竟早已错过了。
叹了口气，不得已方缓缓迈进门去，亲自来向贵妃娘娘通传太皇太后的口谕——仍是有关预备额森郡王赐宴和歌舞的事。
因慈宁宫的宫人们皆躲着这摆明不讨好的差事，心性仁慈厚道的普楚尔只得带了两位小宫女、太监，硬着头皮亲自来到了贵妃娘娘的宫院。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菩萨蛮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