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微意》檐上语

10、小荷才露尖尖角（三）

　　忽的，有个念头闪过，先生与芦雪……他们之间定然有什么故事，也许扶桑知道些什么，但她可能不会告诉我。

　　“接下来，你便安心等着你的及笄礼吧。”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扶桑开口说道，我转头看她，在她美丽的眼眸中溢满喜悦。

　　今夜发生的一切，大大出乎扶桑与我的预料。

　　“安平世子，请扶桑姑娘带着你的这位妹妹一同过去叙话。”一个侍者模样的男子走至我们面前。

　　“好的，我们这就过去。”扶桑朝他见了礼回道。

　　“机会来了。”等到侍者离开后，扶桑贴在我的耳边轻声道。

　　我们就这样携手一同走向安平世子的坐席，扶桑望着安平世子，而我眼中却只有世子身侧的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身影。

　　“民女见过安平世子，中郎将大人。”扶桑开口说道，而我只是随在身侧行了礼。

　　“还是随意些的好，你这样的称呼，不晓得他是不是能习惯，砚景你说是也不是？”转身同身后的那人笑道。

　　“呵呵，世子说的不错，还是随性些的好，这样拘谨的称呼还真是让人有些不自在。”他温和的应和，同扶桑颔首。

　　“扶桑，你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位妹妹，竟瞒得这样密不透风。”安平世子佯装生气的说道。

　　“世子，这可不是我有意隐瞒什么，而是我这妹妹年纪还小，又羞于见人，所以才未能早些给您引见。”

　　“你这妹妹何时行及笄礼？”安平世子问道。

　　当他说出这话，我知道我已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快了，明年初春便满十五了。”

　　“哦？那到时可别忘了给我下帖子。”

　　“世子哪的话，我们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说着扶桑发出一串属于她独有的笑声。

　　“扶桑，你这妹妹，台上台上真是判若两人，弹奏时落落大方，怎么到了台下就这样畏畏缩缩的了。”虽然我低着头，可我分明感觉到他的目光朝我射来。

　　“还不快抬起头来，给世子爷请个安。”

　　“世子爷万福金安。”说着我缓缓抬起头来，脉脉含情地朝安平世子看了一眼，只一眼我便收回目光。

　　扶桑曾说过，眼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我不晓得我这一眼，能不能打动世子。

　　若能引起安平世子的注意，那么将来我便能有机会再见到凌大人。

　　安平世子没有开口说话，我心下有些慌张。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砚景，方才我竟晃神了，瞧瞧这眼睛当真是能勾魂摄魄！小小年纪已然如此，不知日后又该是怎样一个光景。”

　　接下来我们便入了世子的坐席，我在世子右手边入座，而扶桑拍了拍我的肩之后，坐到了凌公子边上，看上去很是熟稔。我这才忆起，扶桑同凌大人应是旧识，当年在湖畔那是我第一次见扶桑。

　　只见他们三人侃侃而谈，而我却插不上话，所以只好假装在看台上的舞蹈。

　　此时我离他是那样的近，我多想转头问一声：“公子是否还记得多年前的一天，曾经好心地帮过一个小丫头……”但我没有勇气，万一我等到的却是他一脸的茫然，我想我会承受不住，不如就这样吧，保留一些念想，不去戳破，便不会心伤。

　　不久，世子转头对我说：“将来，等我为你表字可好？”

　　表字便意味着，我将从女孩变成女人，而为艺妓表字的男人，将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我朝他身侧的人看去，而他此时也正朝我看来，我怕被看出什么，慌忙低了头。

　　“怎么？你不愿？”许久未听到我的回答，安平世子出声问道。

　　“哪能呢，这样子应是害羞了，小姑娘脸皮薄，况且由世子为她表字，这可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兴许是我先前便有些羞涩的缘故，他似乎信了扶桑的说法，于是呵呵一笑了之。

　　此时我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悲伤，我心底其实希望为我表字的会是凌公子，可当我冒出这个想法时，我立马觉得自己太过天真，简直异想天开，世间哪有这样好的事，沦落红尘，身不由己。

　　待我们离了世子的坐席，芦雪她们已不见踪影，想是已经辞行，她的离去，更令我坚信先前的猜测。

　　“走，该去拜见这府上的主人了。”回座不过半刻工夫，扶桑朝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拉着我朝着主座走去。

　　文将军的大名早已听闻，他手握半国军权，六年前正是他率兵南下，扭转战局，夺回被海岳侵占的城池，令两国义和。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就连当朝皇帝都得敬他几分，他是云泽人心中的神话。但见他一袭青衣，年纪莫约三十，虽隔着一段距离，仍能感受他身上散发出的慑人气息。

　　棱角分明的五官，浓黑的眉，刚毅的唇，给人一种正义凛然之感，我只偷偷一瞥便收回目光。

　　“拜见文将军，将军万福，方才见将军甚是忙碌，未敢叨唠，到此时方觉着将军闲了，特来拜见，望将军莫要见怪。”走至主座前，只见扶桑盈盈一拜。

　　“扶桑，多年未见，你却没有什么改变。”低沉的声音响起，从这话中我读出了许多事情，例如，扶桑与他关系应是不错的。

　　“将军见笑了，如今可是年轻的姑娘的天下，我都人老珠黄了！喏，九花，来见过文将军。”

　　“民女十花拜见将军。”

　　“免礼，你方才同锦穆合奏的那曲风花引甚好，这倒令我想起当年云初同他合奏的光景来。今日宴会，我原是给你们三人下了贴，结果回报说云初已经在六年前就不在了，听说是自缢？”

　　“是。”扶桑的回答异常简洁，似乎不想提及此事。

　　“我听闻她从良了，怎么的又自缢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将军刚毅的脸上竟浮出些许忧伤。

　　“既然将军相问，我便如实相告。当年云初得将军抬爱，却拒绝将军为她赎身的美意，不顾我们的劝阻，一定要同李凌那小人远走他乡，后来发现李凌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竟要将她送人，她受不得这样的羞辱，便自缢了。”扶桑兴许想平静的说完，可不知为何，说到后面，眼里渐渐浮起浓浓的恨意。

　　“当年我原以为是成全了他们，不想竟是害了她，早知如此，哎……算了，如今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只怕你也不愿提及此时，倒是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此事已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如若云初在天有灵，知晓将军如此惦念，不知有多欢喜。”

　　“咱们也不提旧事了，你这妹妹年芳几何？”

　　“十四了。”一见将军提起我，扶桑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答道。

　　“不错，不错。”将军连着说了两个不错，我不知道这两个不错包含着什么意味。

　　“明年的及笄礼，还希望将军能来捧个场。”

　　“那是自然，既然我回来了，哪有不去捧场的道理，在南边待久了，愈显出京里的好来，单说这艺馆，那可是差得远了。”

　　趁着有人来与将军搭话，我与扶桑便顺势告辞。

　　现下我方知晓她的意图，要让一个物件显得值钱，就要让人去争，争的人多，价便越高。

　　我便是那物件，而这些个贵人们，便是竞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