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蛇雨仙

18、玉堂怜雏燕 施援全苦鸳

　　随了几人回去王府，那堂上早摆了筵席，旁边侍女环立，正是酒山肉海，灯烛辉煌。席上多是些相邀来的江湖人物，举止粗豪无礼，大约见我是女子，齐刷刷目光一起投来。那完颜康哈哈笑道：“今日英雄云集，小王不胜荣幸，且请尽欢。”欧阳克上前一步搀了我入席，目光随之在众人之间一转，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旁边一个头上长有肉瘤的汉子叫道：“这位小姐是谁，小王爷还未介绍呢！”话音刚落，欧阳克便接口道：“是在下义姊。阁下有什么疑问么！”语气颇为不善，完颜康见势忙打圆场，也略略介绍了席上众人，如梁子翁沙通天之类，我低头听着，神情淡漠。欧阳克见我不喜，便替我答话。
　　一会完颜鸿烈过来，商议起武穆遗书的事情，我厌烦听，又想到黄蓉快来了，于是注意外面动静，忽然厅门推开，一个青衣童子跑进来叫道，“师父不好啦……”我情知开始了，正想出去，忽然身边欧阳克一把抓住我手腕，低声问道：“姊姊，你去那里？眼下外面好像很乱，别招人疑心。”我转头看他道：“你和小王爷说一下，也随我出去一会。”这时那梁子翁早已冲出门去，我瞧见庭外一个少女俏立花下，正是人花相映，不是黄蓉还有那个？眼见那彭连虎也出去拦下黄蓉，我叹一口气，向欧阳克道：“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许和这少女动手。”欧阳克眼光原来牢牢在走进的黄蓉身上，闻言看向我笑道：“好罢，都听姊姊的。不动手，和她说说话总可以吧！”我微微着恼，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又不好说的，只得道：“这女子来头非小，你招惹了她只能自己吃苦。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欧阳克嘻嘻笑道：“姊姊吃醋了哦！”我瞧那黄蓉俨然便是当年冯蘅模样，母女竟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心中有些芥蒂，听得欧阳克这般说，便恨恨道：“我就是吃醋，也不关你事！你瞎起什么劲！”
　　几句言语之下，那黄蓉早已头顶酒碗和那侯通海打了起来，她身法曼妙，正是桃花岛那人的得意功夫，我心中微微震动，不由苦笑，果然自己还是在意的。忽然边上伸了一只手过来抹向我的脸，我侧头避开，欧阳克笑道：“姊姊别皱眉头，皱眉就不好看了。”眼光望向黄蓉，“那女孩儿虽然绝色，姊姊你气质特别，也算春兰秋月各有所好啊！”忽又道：“你这般瞧着她，倒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我心下一惊，忙道：“我能和她有什么仇！见都没有见过的。倒是你，一副色狼相，回头别说我认识你，丢人!”
　　欧阳克笑道：“我色狼？倒是叫那个小姑娘评评理，看人家可怎么说！”他抬头一看场中，见黄蓉遇险，叫道：“向左！”黄蓉依言躲过，向他微微一笑，欧阳克手中折扇一打，颇有些得意地向我说道：“姊姊，你瞧如何？”我有好气又好笑道：“你且随我出去一会。”我想此时大概杨铁心夫妇已经见面，为了避免包大美人香消玉殒，我决定去帮下忙。
　　欧阳克道：“不忙，这小姑娘的武功颇为怪异，我想去瞧瞧她的家数。”我脸一沉正待说话，那彭连虎叫出声来：“你是黑风煞神门下！”黄蓉一阵娇笑，声如乳燕呢喃，欧阳克猛然想起道：“姊姊，她就是我们在城外湖边遇见的。”我恼道：“那怎样？你随不随我去？”
　　欧阳克又看了黄蓉几眼，无奈起身。这时黄蓉已经胜过众人，灵智又受伤不能出手，大家都瞧着欧阳克，有叫他出手之意。我意识到这一点，脚尖一点轻轻落在堂前，向众人道：“这位姑娘并非奸细，她家在江湖上也不是泛泛之辈，大家放她去罢。”
　　沙通天道：“梅小姐怎生知道清楚？还是留下吧！”说完目视欧阳克。黄蓉在我背后笑道：“这位姐姐知道我家么？”我不回头，淡淡道：“行走江湖，这点眼力也没有，岂不是早就死了。”欧阳克似乎要说什么，我挥一挥手，隐隐挡住欧阳克出手方位，他叹一口气退回一步。黄蓉娇笑道：“那就谢谢这位姐姐啦！”跃出大厅。
　　我眼见黄蓉身影消失，这才缓缓道：“她是东邪的女儿。”也不理会堂上大惊的众人，径自道：“我出去了。”

　　这时王府中已经是一片混乱，我蒙上面悄悄找寻，听得完颜父子正点起家将追赶逃人。堂上几个也助手而去，现在由于我本尊并未如原著一样留在王府后院，省了不少时间。当下我在墙下发现正焦急等候的穆念慈，过不多久，只见那杨铁心背了包惜弱跳下高墙，背后人声鼎沸，我知道事急，连忙现身道：“包姨，是我！”
　　杨铁心警惕地将妻女护在背后，包惜弱认出我来，“梅姑娘，你是他们派来抓我的么？”我摇摇头，“事情急迫，我知道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城外，咱们快走。包姨和我一见如故，我决不会害她。”后面人声更近，杨铁心也无技可施，便随我躲起。
　　正慌忙间，迎面忽然走来两个道士，一个白须白眉神色慈祥，另一个黑须如漆，神采飞扬。却是马钰丘处机两个，我对全真教别无好感，转过头不理。杨铁心却大喜叫道：“丘道长，咱们又见面啦！”丘处机一时没有认出他来，却看见我，我只得叫道：“这两位是你徒弟的爹娘！既然你们来了，就交与你护送罢！”扯着杨铁心闪进一旁的破屋，揭开床板，下面正是一条地道，却是我白天无意中发现的。
　　丘处机还待说什么，我一掌推开他道：“有什么事安全了再说，我给你们善后去！”说罢往来路而去，据我所知王府几人后来又和郭靖黄蓉打了一场，不过我嘱咐欧阳克不要动手，应该不会出多大事罢。
　　才出门走不多步，便看见一行兵马赶来，迎面正是完颜康父子，完颜康看见我道：“小姐可曾看见贼人么？”我摇头，欧阳克在一旁却是目光凝视不远的破屋，想是知晓了，但见我否认，也不说什么。众人一直追到城外，一无所获。

　　当晚欧阳克过来，我道：“你还不睡，有什么事么？”欧阳克不答，半晌道：“那黄姑娘果真是东邪的女儿么？”我冷冷道：“你和她动手了？”欧阳克道：“我才没有，姊姊吩咐的话，我怎敢不听？”我道：“那你有什么事？莫不是瞧上了人家美貌，想去追了来？”
　　欧阳克摇头道：“她早走的远了啦！我倒是有些疑问想问姊姊你。”
　　我有些意外，难道欧阳克并没有喜欢上黄蓉么？“你问罢。”
　　欧阳克道：“我瞧你对那黄姑娘似乎有些敌意，但言语之间却怕她有什么损伤。莫非你们有什么渊源么？”
　　我厌烦道：“那有什么渊源！你能不能不提这个人！倒是你，我劝你要么离了这赵王府，要么早做打算。老实和你说罢，这里不过表面光鲜，撑不了多久。”
　　欧阳克奇道：“姊姊此言何意？”我冷笑道：“且不说完颜鸿烈本人在朝堂上甚受排挤，不得兵权，就是这大金国，灭亡也指日可待了。”
　　欧阳克伸手捂住我的嘴，“咱们到安全地方说。”我两人翻墙出了王府，进了一家小客栈。

　　我稍稍向欧阳克解释了一下当今形势，他也一点就透。欧阳克问道；“那么，可要帮助金国么？”我想了想，“他们今日也意识到这个了，如今蒙人派特使与宋结盟，大金必是要想方设法阻止的。只是究竟宋国受欺已久，百姓们心理上决不可与金联合一气，说也枉然。那些江湖豪杰便有许多反对。”我说着叹了一口气，与金结盟，以宋之微末，仍然是饱受欺凌，乱世不止，百姓受苦。若和蒙人结盟。唇亡齿寒，随后又要面临亡国战争。蒙人南下之后，江南百姓仍然是位列最下等的“南人”。若要结束这乱世，除非出现一个李世民式的人物，有魄力统一求复。
　　欧阳克道：“姊姊，你不喜欢这些男人的打打杀杀也是正常。咱们不提这个，倒是我叔叔今年神功练成，不久就来中原看我的。他见你也在，一定欢喜。”
　　我不屑道：“老头要来便来，只怕来也枉然，一无所获。”欧阳克笑道：“姊姊，好歹是你义父，给他留点面子罢。不过姊姊你倒知道他的来意啦。”
　　我扁扁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头十多年前就对那九阴真经垂涎三尺了，什么好东西，一个个趋之若鹜的。”
　　欧阳克一笑不语，笑道：“咱们就在这里睡了罢。不回王府啦！姊姊你敢不敢？”我冷笑一声，“这多年了，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和衣上床躺下，笑道：“你成日家温香软玉地围着，今日教你睡地板。”欧阳克转身道：“我就在外间套房里将就一下，姊姊好生休息罢。”

　　我难以入睡，白天的事情彷佛电影一样放过，黄蓉的如花娇颜更是不断闪现，她一颦一笑都宛若冯蘅。我翻了个身，外面欧阳克笑道：“姊姊睡不着么？莫不成是因为我？”
　　我啐了一口，“现在你还发什么花痴！白天你瞧着那黄姑娘神魂颠倒，我都替你丢人！”
　　欧阳克忽然声音严肃道：“我对她只是眼见的欣赏美貌，或者爱慕之心有之，却远远没到你说的地步。我还是有原则的。”
　　我再啐一口，“那你现在发什么情！白痴！”
　　欧阳克苦笑，“白痴总比花痴强一点。你就不要再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