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千千劫》花如雪

10、月桂树（下）

　　“这里是地狱异世。”诸葛无为向我解释，他倒比我更加平和，那种平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冥域十八层地狱之下，镇的是生前犯下极大罪孽、戾气最重的怨魂厉魄，是为无间地狱。这些恶灵本应该灰飞湮灭，永不超升，全懒地藏王慈悲，不忍目睹他们苦苦挣扎，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能拥有，便为他们开辟了这个容身之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度化他们。”
　　地狱么？我生前造了太多的孽，想来这也是我即将得到的归处吧。
　　但是，这于我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了，过去的二十年，我又何尝不是在地狱？
　　遥遥的，火海深处浮动出一点光芒，微弱，又明净，像是一抹微弱的清凉，又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光点飘近，那是一座高筑的莲花平台，台底离火海很近，黝黑的粗糙大石被火烧的通红，莲台中央盘坐着一个黑袍男子。
　　那人看起来气色并不好，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他闭目凝眉，双手合十，低沉的纶音法咒，自他的唇齿之间，萦回辗转，与此同时他的身上散发出数丈温暖柔和的金光，光芒洒到之处，就连火海中的厉鬼都安静了下来。
　　我呆住了，过往种种空蒙的回忆瞬间交叠于识海，于一刹那间一生灭，于一生灭中一轮回，心中那道流血不止无法结枷的伤口被一股暖流包裹住，灵台忽然一片清明，那种轻松解脱的感觉，就是鹈鹕灌顶吧。
　　诸葛无为向那人施礼，对我说道：“他就是跳出三界却难舍六道的地藏王。”
　　这就是地藏王？和我想象中的倒不太一样。
　　那些不知所云的咒语咏完，他睁开双眼，目光投向我，那双深邃的眼中含着无尽的悲悯和淡淡的无奈，他叹息，“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上天原本已给你一个救赎的机会，可惜，这个机会你自己放弃了。”
　　我无言以对。
　　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再多的话语也诉不尽我的痛苦和悔恨。
　　“按照地府法规，你本应当被打入无间地狱，但方才我已为你念诵了往生咒，消弭你生前的罪孽。”
　　诸葛无为接着说道：“喝下忘魂汤，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楞住了，怎么不是要把我打下地狱吗？
　　地藏王那双眼睛，显然看透了我的心思，“其实，你也只是一个可怜人。”悲抿的眼睛向他座下的那片汪洋火海投去一瞥，“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纵然是这些在红莲之火中苦苦煎熬的恶鬼，若是心生悔意，仍可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帮我，一个魔族的太后？”
　　地藏王微笑，“在我的眼中，人和魔并无分别，皆是众生中的一员。”
　　“七夜呢？”我问他。
　　“你与他的母子之缘，已经尽了。”
　　尽了，那是什么意思？我欠七夜的太多太多了，却再也见不到他，连一个弥补他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他又一声轻叹。“也罢，既然你心有挂碍，纵然往生也无法得到安宁……”
　　就这样，地藏王把我的元神化入了这株月桂树里，不得移动，永生禁锢，这也没什么，反正在千年前我也是一棵树，只是那时侯还没有灵性，没有知觉。再说，我可以见到七夜，亲眼看着一点点他成长，因为，我就生长在他起居的庭院里。
　　可——这好象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隐——月——山庄？！
　　居然转生到了这里，这个不属于魔道，却又跟魔道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生为隐月山庄的少主。七夜，你这一世仍是注定不能平凡吗？
　　我只希望七夜能做个普通人，我能看到他平安快乐的度过一世。
　　七夜，你是注定得不到太多亲情的吗？出世没多久，你的亲娘就过世了，才不过九岁又失去了父亲，只有一个姐姐跟你相依为命。
　　你很敬爱你的姐姐，这个只比你大一岁的女孩子，你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亲近和孺慕，那样的眼神，我很熟悉。因为曾几何时，你也这样的看过我，敬爱我，可叹那时侯我却不懂得珍惜。
　　“那好啊，我以后就叫你七夜哥哥。”
　　七夜哥哥？！是谁？这个稚嫩的童音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呢？
　　我知道聂家夫妇跟你父亲是世交，这天是你的七岁生日，他们带着女儿前来拜访，就是这个闯入院子里来找你玩捉迷藏的小女孩吧。
　　她居然是——小倩？！
　　——序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