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居泠》年良

4、无风之夜

　　“灯人，还是不能原谅我们么？”
　　风带着樱花吹进开着门的和室，居人穿着家居的和服，站在门外，没有进来，风扬过他的衣角。沉默。
　　“灯人，难道只是泠人和我的错？”
　　“作为工具的我没有不能原谅的资格对吧？”灯人从和室中央站了起来，眼中一往的淡漠。
　　“我和泠人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啊…原谅不原谅的都不重要了吧。把别人捅了一刀，事后再来说一声‘我捅你一刀是因为你才是我的工具，其实我要报复的是刀’。喂，这样的话，说出来真的有意思？”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太过分，但是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井上今和道真仓奈么？”
　　“两年前是井上今和道真仓奈逼着你把我推下水么？两年前是井上今和道真仓奈逼着泠人对我做出那种事么？”对着居人，即使是两年前丝毫不想提的事，灯人都可以反问得那么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就非常喜欢居人的缘故。
　　“灯人，如果不是因为道真和井上这两家，我们都会很好的吧，和泠人，三兄弟一起。”
　　“这就是我出生要背负的宿命吧，夜晚的黑色无法存活在白天，因为人人都憧憬着白天啊。”
　　“谁要管白天呢。井上家和道真家的工具、黑夜里四处游走、没有人真正会爱着我们。”居人走进和室，抱住了灯人，轻轻抚着灯人的发。
　　“居人，我不是两年前你和泠人养的温顺的那只宠物猫了。一只夜里行走的流浪猫，不喜欢被什么东西缚住，只想这样，自由、平静的活着，只需要活到第二天见到黎明第一丝光的时候就够了。”灯人轻轻推开了居人，继续在和室中央侧躺发呆。良久，从门外飘进一朵落樱，带着夜晚的味道，飘进和室里。
　　“灯人，你该回道真家了吧。井上家，毕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我说过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吧。”
　　“不过我也说过你该回去了吧。”居人说着，将飘落在身边的落樱拾起，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即走了出去。

　　“那个，为什么要点灯呢？开灯不就好了么？”
　　“所以说黑泽君是个可爱的孩子啊，因为啊…”泠人看了看周围，很神秘的样子，对黑泽道：
　　“过来一点啦，黑泽君。”
　　“哦。”黑泽赶紧凑了过去。泠人慢慢靠近黑泽，细长的手掩着嘴凑近黑泽。
　　“因为啊…”三个字刚刚说完便赶紧跳开黑泽身边大声补充道：
　　“喝茶的时候点着一盏灯比较有情调啊。”
　　“诶…”黑泽只好叹了口气。还跟一个孩子一样的装神秘的泠人其实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孩子吧。
　　“黑泽君，你想问什么来着？”泠人一边为黑泽倒着茶一边问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泠人是难得的演技极好的伪君子，但是，唯一掩饰不好的除了在泠人身边的时候，还有就是脑袋会忽然不好使变成天然呆的时候。
　　“那个，我果然还是想了解一下井上家三兄弟的事情，我想知道灯人君两年前性格开始变得怪异的原因。”
　　“嘛嘛嘛，我们家灯人君现在正值青春年少，难免有个叛逆期啊思春期啊什么的，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再说了，两年前老爸渐渐把生意交给我，我其实也很忙的啦~老爸又不常在家，居人在道真家，可能是自己一个人憋坏了吧。要是那么可爱的黑泽君早点搬来的话或许灯人就不会这样了也说不定哦，来，吃个小点心吧。”
　　“哈？真是这样的话难道说灯人君因为没有人陪着所以就孤独了？心情不好抑郁了？哈…这样的理由还能怎么治啊？诶…”黑泽放下手里的点心，叹了口气。
　　“不过…”
　　“还有别的原因？”
　　“嗯。也许吧。要是想听的话就下次再来找泠人哥哥玩吧。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哦。”
　　“那，我先回家了。今天也打扰了。”
　　“嗯嗯，没事啦，一路顺风哦，黑泽君。”黑泽起身打开和室的门走了出去。
　　泠人笑着拿起桌上的点心凌空抛起，点心在空中没有停留多久便掉进了嘴里。
　　“越来越好玩了呢，居人。”

　　“啊，很美丽的夜晚啊。这种时候再来个血色的圆月，最好现在正躺在樱花树下，透过间隙看着那血色慢慢渗进自己的皮肤，一朵朵残败的樱花覆着自己的身体，嗯，不对，残败了应该叫‘尘土’吧，跟美丽的花朵毫无关系啊。嗯，这种夜晚，才是最适合我们这种没有一个会真正爱着我们的人啊。对吧，泠人。”从灯人和室里走了出来，居人望着四周被黑暗笼罩的庭院自语道。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啊，照染。”
　　“嗯。妈妈，我想问一下，那个，‘思春期’是指…”
　　“啊哈哈哈哈！难道说我们家可爱的照染也正处于‘思春期’啊？一定是这样的啦。”
　　“不要岔开话题啊，妈妈。”
　　“照染问妈妈的时候都一副害羞的表情，其实照染自己也很清楚啊。啊哈哈哈哈，太好了，照染终于长大了啊。然后呢？照染喜欢哪个可爱的女孩啊？”
　　“女孩？诶？一定要喜欢女孩才叫‘思春期’么？”
　　“不是女孩那还能是什么啊？就像爸妈一样啊，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思慕妈妈，然后和妈妈结婚，最后妈妈生下照染你，打个比方的话，这就是‘思春期’的最后的结果了。所以快说啊照染，照染到底喜欢上哪家的可爱女孩了啊？哪天一定要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啊，妈妈还想督促照染一定要成为一个负责人的好丈夫呢。”
　　“妈妈，不是啦，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说我好像很喜欢灯人君…那算不算‘思春期’啊？”
　　“我们家照染还真的只是个孩子啊，诶。”渡边美杏叹了口气，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毕竟在自己眼里，十几岁的男孩之间相处久了有些感情也正常，但那些也不过是些什么‘兄弟情深’啊的吧。
　　照染回到房间，自己趴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男生‘思春期’喜欢的是女孩子，那灯人两年前喜欢的女孩子是谁？现在不是女孩子的自己被灯人说“喜欢”，那这样的喜欢还算是喜欢？自己和灯人之间又算是什么关系？还有，按照泠人说的，两年前另一个让灯人变得冷漠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里回旋，脑袋都要崩坏的感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疑惑沉闷间，眼神游离，扫视到放在床边的蓝色缎带后，便突然停住了，移不开。
　　窗外几朵云笼罩着月亮，没有风来将云吹散。除了自己的心跳便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夜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