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居泠》年良

3、孤独的夜灯

　　“我出门了。”
　　“诶？又去井上家了么？看来我们家照染真的很喜欢居人啊~”
　　“比起居人哥哥，我还是更喜欢灯人君呢。”
　　“哦？”渡边美杏没想到黑泽居然会说出比较喜欢那个看起来冷淡的灯人而不是温和的居人这种话，确实是让她吓了一跳呢。不过，这个世界上，其实所谓的喜欢，其实就是在仰慕，追求着自己身上所没有的的东西吧。被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所吸引，结果要么被吸引过去之后得到了这个东西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厌恶，要么就是被这个东西同化，连自己都不知不觉变成了那个样子。“喜欢”这种东西，还真是容易让人疑惑。
　　黑泽出了门。自从搬到井上家附近以后，黑泽每天都会去看灯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喜欢”。但是，“喜欢”这种东西，自己真的懂么？

　　“照染，你来了啊。”
　　“嗯，”
　　灯人依然侧躺在和室中央，不同于第一次交会的时候，现在的灯人回头看了看他。时间啊，嘛，更多是时间里面共同经历引起的共鸣这种东西啊，才教人觉得更加渴望呢。
　　“去走走么？灯人君？”
　　黑泽想起时间带来的奇妙变化，不由得笑着望着灯人。
　　“真是的，一大早就这么笑着，还真是容易让人想起那些让人不爽的家伙。”
　　“时常笑着的话，就能给周围带来温暖的吧。因为我想温暖灯人君你啊。”
　　“啊…是你的话就可以了呢，笑容的话。但是，一大早就笑着并不代表就能笑着到夜晚结束的时候。只有夜晚，隐藏了人们熟悉的脸庞后，心里真正想的东西才能在没有阻隔的夜晚出现。透过衣物，透过皮肉，透过骨骼…毫无阻隔坦诚相见。这，就是夜晚。”
　　黑泽听着，望向灯人发着呆。
　　“你有在听啊？”
　　“嗯，当然有在听啊，灯人君居然一下子和我说了那么多话，让我觉得好开心。”黑泽笑着道。
　　“照染，是你的话，就能消除我的不安呢。”

　　“黑泽，送你的礼物喜欢么？”
　　想说喜欢，但因为灯人也在场的关系有所顾虑便哽在了喉中。
　　“哈？居然还给可爱的黑泽君带了礼物啊？那我的份呢，居人？”
　　“泠人那份啊，昨晚已经也给了啊。”
　　“切。居人这绝对是在偏爱！在偏爱！那灯人那份呢？只给我们的话实在过分哦。”
　　“灯人啊？嗯哼哼，本来应该两兄弟一样对待才对，不过泠人，现在好像我因为黑泽的关系更加喜欢灯人多一点呢。”
　　“我那份就免了，不要再打扰我的平静生活就已经是一份很好的礼物。照染，走了。”
　　“诶？灯人君…”
　　又一次被灯人拉着从泠人和居人身边离开，黑泽越来越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兄弟感情却可以差成这样。终于停下了抬头看了一眼灯人，眼里有深深的东西难以捉住，越深，越难以解释的冷漠和不安。
　　“暂时不提居人哥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亲兄弟，灯人君却好像不太喜欢和泠人哥哥相处？”
　　“你还是这么问了呢。不过，泠人也并非我的亲兄弟。”
　　“诶？可是，你们明明长得那么相似啊，怎么可能会不是嘛？”黑泽对这个似乎不怎么着边际的回答显得特别惊讶，毕竟那两张脸，确实除了眼睛里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以外，确实太相同。
　　“泠人、居人和我，三个人都是井上今十七年前从孤儿院领养的，居人后来被道真家接走。剩下泠人和我。哼，为什么长得那么相像？估计又是无尽的黑夜对我又一次玩弄而已吧。”
　　灯人在冷笑，灯人刚才提到这个问题居然在冷笑！这是黑泽来到井上家对他们三兄弟的言行举止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第几次了？连黑泽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吧。但是按道理来说，即便非亲兄弟，相处了那么久，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回忆怎么说也是有的啊，总不至于他们的共同回忆都是很不好的、甚至对灯人造成了照成了很大伤害，所以灯人才会总避着泠人和居人？这样的推理对么？泠人和居人明明都那么爱笑，看起来就很温暖，如果说仅看外表还不能判定一个人，那泠人先不说，但是居人，明明和黑泽自己共同经历过那么久，至少黑泽可以断定居人是绝对温暖的，绝对温柔的。而且，共同回忆都是伤害这样的事实在另人难以置信吧，怎么说也会有一些快乐的东西存在啊。
　　“那个…灯人君，你以前在居人哥哥和泠人哥哥都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啊？”
　　“你想知道？”
　　“我…”
　　“是么？”
　　“我并非是在意…诶？不是，我的意思是…”
　　“照染，不要说话，就这样走下去就很好。”
　　“嗯..”黑泽强忍着心里那股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的冲动，陪着灯人继续走下去。
　　共同回忆这种东西，哪里需要全部是伤害才会让一个人感到难过绝望、想要逃避？这种事情，只需要有一件就够了。只需要一件足够造成巨大伤害的事，仅仅几个小时、几分钟、几秒钟…只要被伤得足够重，就可以将在之前花了好长时间积累起来的所有喜欢通通摧毁掉。

　　“我说居人，你这样会不会太不公平啊？你看，明明说好了游戏的，可是你的筹码从一开始就明显比我多啊，你看你看，你和可爱的黑泽君早就认识、还特地准备了礼物，这样不公平嘛。”
　　“跟我还要在意‘公平’这种东西的话，泠人，我不在这两年你好像变得可爱了啊。”居人说着，靠近泠人，邪魅一笑。
　　“诶。还真难为你是道真家的人，我们井上家这个老头和道真家那个老头简直就没法比嘛。看吧，连教育出来的孩子都差那么远啊。”泠人鼓鼓嘴叹了口气道。
　　“泠人，想要‘公平’的话，准备好机会就会来了呢。我给你这个机会。”
　　“切！你会给么？简直就是道真老头的再版！我们井上家老头哪里招架得住啊…不过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的。”态度一百八的转变。泠人笑着对居人说道。
　　“你很了解道真仓奈嘛，是不是老爸经常提起啊？泠人，我们老爸其实比道真仓奈还要让人更难以招架不是么？”
　　“啊，不过我们井上老头可是格外的想念你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做的事情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才对你这么想念也说不定啊…我的机会呢？什么时候来？”
　　“再等一下就到了。”
　　……
　　“居人你真的没有耍我吧？”
　　“没有啊，我也没想到黑泽居然可以多忍了几分钟。”
　　“几分钟？道真居人你是白痴啊？还是就是一个耍人狂啊？”泠人冲着居人边吼边站起来奋力把和室的门一拉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坠落，夜晚来临了。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走过来。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黑泽君吧？”泠人自语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明明就知道会等很久的吧，道真家的人还真是个混蛋啊。”
　　“井上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居人呷了口茶，继续道：
　　“用事实来欺骗，多么诱人的夜晚啊。”

　　“黑泽君，要过来喝杯茶么？还有甜点哦。”
　　“那个，泠人哥哥，你知不知道居人哥哥在哪里呢？我有事想要找他啊，到处都找不到。”
　　“诶…怎么就不是找我的呢，你有事想要找我也可以啊，我又没有灯人那么冷淡。诶！里面那个混蛋！黑泽君来找你啊！”
　　“黑泽，进来吧，我在里面，”
　　黑泽走进和室，里面摆放着很常见的日式茶座，居人跪坐一边，没有抬头看黑泽，一心专注于茶的样子。
　　“黑泽，你找我？难得灯人会让你来。”居人放下茶杯，抬头看了看黑泽。
　　“不是不是，我是自己来的，没有告诉灯人君。”黑泽低了低头，不知道是很久没那么仔细看居人所以见到还是有点兴奋的原因还是因为觉得瞒着灯人来见居人不太好，反正灯人又没有说过不要接近居人的话啊，到时候问起来就这么说好了。
　　“那你应该是有事情想要问我吧？”
　　“诶？居人哥哥怎么知道的？”
　　“切，那个混蛋就是只老狐狸！明明就是太了解别人还装做什么都未卜先知的样子。我说居人，你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泠人说得没有错，因为我太了解你啊，黑泽。你想知道为什么灯人和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对吧？”
　　“嗯…但是我真的不是在意灯人君的过去怎样啊！我是希望有一天灯人君可以解开和居人哥哥、泠人哥哥之间的心结，毕竟是兄弟，这样冷漠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啊？”黑泽说着，双拳紧握，纤长白皙的手因为用力，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留下八道深紫的痕迹。
　　“黑泽，你先坐下吧。我因为不经常呆在井上家的缘故，很多事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倒是泠人，时常呆在灯人身边，对灯人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一清二楚的，还是让他来为你解答比较好吧。”
　　“对啊，泠人哥哥可是对灯人发生的事都很清楚啊，每一件。”泠人望着黑泽笑了笑，灿烂的笑，散发着温暖，让人难以抗拒。
　　“那么我去看看灯人，工作要两方面一起做才好啊。”
　　“等等，居人哥哥，能不能不要告诉灯人君我和泠人哥哥在一起？”
　　“好。”居人应着站起来，走出去的时候顺便把和室的门关上了。
　　和室里燃着一盏昏黄的孤灯，照不亮被门阻隔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