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妖无姬

93、Part 93

　　靠山王到京，本来应当是出城相迎的，但是如今杨昭病重，娉婷只遣了刘通过去。
　　杨林虽然是元老，也是一身的傲骨，但是他也是知道此时的情况，倒是并没有怪罪，只是叫刘通尽快回宫而已。
　　娉婷在御书房见了杨林。
　　“王爷。”她微微欠身，道：“昭儿身子弱，如今见不得风，南阳便自作主张先见了王爷，王爷莫要怪罪。”
　　杨林呵呵一笑，道：“昭儿病重，哪里还讲究这些？本王听说……你如今身子可还好？”
　　“多谢王爷挂心，南阳还撑得住。只是如今怕是要暂时麻烦王爷了。虽然南阳已经传令叫人把奏折送到运河上，但是皇城中没有个主事儿的怕是不成。”
　　“你就放开手去做。本王粗人一个，处理朝堂上的事儿定是不如你的。若是有什么人生事，本王替你扛着。算算辈分你也算是本王的孙女儿。”杨林皱眉，眉毛纠结到一起，更显老态了。
　　娉婷当然不会应下：“王爷这么说南阳自然是欣喜的，但是如今昭儿……南阳总是个姐姐，虽然应当以朝堂上的事情为重……”
　　“本王知道了。”杨林一挥手示意娉婷不用说下去，“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帮我。”
　　“是。”
　　这是自然。
　　不过杨林还是去看了杨昭。
　　杨昭还在昏迷——如今他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不是因为病症让他昏迷，而是娉婷叫卫灵开了药让他昏着。全身骨骼都在疼，疼得他即便是睡着都能醒过来。所以娉婷只能让他昏迷着，或许能减轻疼痛。而卫灵也是近乎不眠不休——杨昭身边越发缺不得人了。
　　杨林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落泪——他没见过杨昭几次。这个孩子向来是清冷的，让杨林觉得不亲近。但是毕竟是皇长子，杨林的目光总是会在相遇的时候落在他身上。杨昭说是身子单薄，那也是照着武将说的。从小就在关外的孩子能有多单薄？何况这孩子一柄薄剑曾逼得数武将毫无还手之力。虽然比不过娉婷这种用剑高手，但是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了。可是如今他躺在床上，本来就是象牙白的肤色已经白得近乎透明，更不要说还有什么血色。
　　杨昭骨架小，生来就和他爹一样长不成高大威猛的样子。再加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头发微卷。和杨广不同，他向来不忌讳自己的头发，总是松松垮垮地束着，看背影总是给人放荡不羁的感觉。可是生就清冷的性子，如今又是久在高位，通身的气度岂是常人比的了得？即便是杨林，也无法想象有一天杨昭昏迷在床，一双桃花眼紧闭着。如今他还没有加冠，上天便要夺走他的生命了吗？
　　娉婷接过卫灵递过来的手巾，拭去杨昭脸上的冷汗——那是昏迷中也无法停止的疼痛。
　　杨林忽然知道为什么娉婷不想管事儿了。如今的独孤娉婷不仅仅是大隋长公主，也不是当年那个肆意随性的少女。她已经做了母亲。长姐如母。在杨昭心中，或许这个长他十岁的姐姐更像是个母亲。
　　杨林没有再推辞。
　　“你倒是厉害，居然拿昭儿做挡箭牌。”萧美娘接过手巾，叫人叫杨吉儿看着杨暕出去。
　　娉婷嗤笑：“你这么说我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你总是把我往坏了想。”
　　“咱们两个谁也别说谁。”萧美娘难得笑了，“不过你这一招倒是很妙。一方面靠山王不好再叫你费心朝堂上的事，另一方面……若是你占了大头，杨玉儿不安分了你还需要看着靠山王的面子忍着。但是如今靠山王占了大头，他就算是护短也要看看你的心思。”
　　“靠山王向来是个护短的，我也不觉着杨玉儿捅出了事儿他会不护着，不过是不想趟这一趟浑水而已。”
　　“可是你叫李建成去看着，不就是防着靠山王护短？毕竟他再怎么护短，总不能当着外臣的面护短不是？更何况杨玉儿向来是个没脑子的，若是你占了大头还好，可能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了。可是偏偏是靠山王占了大头……这位郡主娘娘，怕是更沉不住气了。不过她那个夫君倒是个有本事的，如今才短短一年不到就有能力连升三级，如今是正四品的拾遗。”
　　“你给了权可是没给官？”
　　“这是李靖的主意，我不过是觉得有理而已。”萧美娘倒是毫不在乎。
　　娉婷点头：“这就是了。总是……要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兴皇城不是北平府。”
　　“不过说到北平府，前段日子北平王世子得了个姑娘，取名叫罗曦，赐了县主。”萧美娘道。
　　“罗包子……算了，如今我也顾不上北平，叫人送了礼就成了。”娉婷微微皱眉，目光转向杨昭——如今，他比较重要。
　　说起来。其实她并不想算计，可是如今，容不得她不去算计。
　　晚一些的时候，还真就传来了杨玉儿入宫的消息。萧美娘嗤笑一声，看着面前刚刚醒过来的杨昭——对方面色不虞，显然是已经动了气的模样。
　　“行了，甭生气。吉儿，咱们娘俩去看看这位昔日的玉郡主。”
　　杨吉儿浅浅一笑，微微欠身：“皇兄安心休息，吉儿和母后总还是能拦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的。”
　　杨昭点了下头。
　　待众人出去之后，娉婷才接过卫灵递过来的吃食，道：“你想来喜欢些爽口的吃食，我新做了些粥，来尝尝。”
　　如今正是腊月，即便是想吃些爽口的东西也不成，所以娉婷叫人将她存下来的荷叶拿了出来熬进粥里，确定了对杨昭无害才敢拿出来。
　　“怎么不见玦儿回来？”杨昭的声音很轻，像是猫叫一样，连自己也皱了眉，觉得奇怪。
　　娉婷拿勺子喂他：“我叫他跟着他二叔一起回来。算算日子也快要到了，你不必担心。总是要好好将养着才行。年纪轻轻的又不像是你姐姐我一样伤了身子，有什么病是好不了的？”
　　“姐姐何时也学会了骗人？”杨昭难得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是清楚的。若是姐姐在京城，也许我也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自己做主的话，即便是太医想瞒也不敢瞒着。”
　　娉婷看他不想喝了，便放下碗，擦了擦他的嘴角：“也是……姐姐错了。如果不是姐姐任性着一定要去运河，也许便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了。”
　　杨昭勉强将手搭在娉婷的手上：“姐姐万不要这么说。我……我知道姐姐心里也是苦的。本来姐姐承担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如果不帮着还能指着谁呢？更何况说起来是姐姐帮了我，不是我帮了姐姐。”
　　“你又何必这么安慰我？”娉婷勉强一笑，“等明天雪停了跟着姐姐出宫好不好？靠山王已经到了，不用我们姐弟再去操心。”
　　“好。”杨昭淡淡一笑。
　　一直不笑的人笑起来是很好看的，杨昭便是如此。只是如今，谁也没有欣赏他的笑容的心思了。
　　“再休息一会儿，姐姐一直在。”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