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寒霜（三之一）假凤虚凰》吾木苍龙

35、第三十四章 返京（3）

　　晚霞透过云层懒懒地在天边散开，暮色分外撩人。
　　行宫后山一座用来给行路人歇脚的凉亭内，熹妃依着亭柱站着，她双目含泪，满脸愁容。就在一个多时辰前，她心爱的儿子弘历为了那个叫雪依的罪人之女竟会与她大吵大闹，甚至说出了如果那女子有什么不测，便要随她而去的话。熹妃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小到大那么懂事的弘历，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女子，一个与自己家门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罪人之女伤自己的心？甚至甘愿为她舍弃性命。这就是自己不顾一切去保护，从小到大呵护备至的儿子？想到此处，熹妃落下两道纵泪。
　　“娘娘。”疲于心事的熹妃竟然没有察觉出有人在自己身后，此后听见喊声，才转过头去。眼前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予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珑翠庵的小姑娘，熹妃还没忘记她那个特别的名字——边霜。
　　“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中明显带着鼻音，熹妃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哭了，她微微侧身抬手用锦帕抹掉眼泪。
　　“我替师太下山买东西去了。”边霜笑着提了提手中的竹篮。“娘娘，你——哭了？”
　　边霜问话时柔软的语调听在熹妃耳中令她心内一酸，险些又要流下泪来。
　　“娘娘，您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那么伤心呢？”看着面前的熹妃，边霜心里不知怎么的兀自难过起来。
　　熹妃勉强笑了笑，弓下腰用手轻轻摸了模边霜的脸颊，轻声问道：“你娘待你好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尤其还是关于这个，边霜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熹妃看着边霜的反应，眉头微微紧了紧。“你娘待你不好是不是？你不喜欢她是不是？你——甚至讨厌她是不是？”
　　边霜低下头轻啮着薄唇，心里乱作一团。
　　熹妃心想：“会不会有一天，弘历也会恨我？或许现在这种恨已经开始了吧。更何况——”想到弘历并非自己亲生，熹妃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她不想失去弘历，她怕有那么一天弘历会为了替生母报仇而对付自己。
　　“不。”这时低着头的边霜突然开口道：“虽然我娘她待我并不好，但是我没有一点不喜欢她，对她更没有丝毫的恨。就算有时在心里会责怪她，那——那也是因为想让她对自己好点而已。就算她真的有做错的地方，我也早就原谅她了，就算离开她，疏远她，那也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而已。”边霜擦了擦眼泪，心道：“娘，我离开家这么久，为什么你都不来庵里把我接回去呢？”
　　看着眼前默默流泪的边霜，虽然不知道边霜的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她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却无奈还要摸着大人的脾性过日，看着边霜和自己的女儿绣睿的年龄差不多大，但是比之绣睿远远懂事得多，熹妃心里怜惜之情顿起。她张开双臂，把边霜拥入怀中，抽泣道：“我不难过了，你也别哭了，我想你娘会想明白的。”熹妃这么说着，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身处囚室的雪依，被刺眼的阳光弄醒。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粉色绣鞋的脚，雪依扬了扬头试图看看眼前的女子，却感觉身上的绳索都没了，手脚似乎也可以自由活动了。雪依暗自运了云气，也许药性还没过，功夫还不能施展。雪依慢慢坐起身，这才发现眼前是一位婢女打扮的年轻姑娘。雪依正想问这个婢女的话，那个婢女却主动开了口：“雪依姑娘，奴婢是茉芸，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奴婢先侍候您沐浴更衣。”茉芸说着伸出手去。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一下子似被当作上宾一般礼遇，但是看着眼前的茉芸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再说现在的自己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又何必多此一虑呢？这样想着，雪依伸出了手。沐浴更衣之后，雪依用了早膳，随后被茉芸引到了后院，远远看见一个石桌旁坐着熹妃和弘历二人。看见雪依走近，熹妃起身请她入座，雪依在弘历身边坐下，两人对视之后，见对方已然憔悴不少，不由各自心疼起来。
　　熹妃亲自斟了三杯茶，将两被送到雪依和弘历面前，坐下说道：“雪依姑娘请用茶，先前本宫疏于招待，还望你不计前嫌。”熹妃笑着说道。
　　与此相反，雪依和弘历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各自捧起茶水饮了几口。
　　“本宫只想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不计前嫌入宫随侍弘历左右？从今往后，忘却仇恨，恪守本份，一心做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
　　熹妃话令弘历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似乎在期盼什么。不过很快这种期盼被冷冷的“不可能”三字给幻灭了。
　　熹妃看了一眼弘历，叹道：“既然如此，本宫就明人不说暗话。本宫身为弘历的额娘，一心想着的，不过就是他可以成为爱新觉罗家出色的皇子继承人，为了江山社稷效力朝廷，为了祖宗基业效忠皇上。这才是男儿家应有的作为，至于儿女情长之类的，不是皇子应该沉溺的，这一点希望姑娘能明白，既然弘历无福消受姑娘的一片情意，那么本宫希望你们之间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有任何瓜葛。至于姑娘的血海深仇，今日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雪依和弘历同时疑惑地看向熹妃，只见她向一旁的婢女示了示意，两个婢女退了下去，再次来到后院的时候手中个捧着一只酒壶。
　　“这两壶酒其中一壶是掺了毒药的，你和我各自挑选一壶，姑娘先选，本宫先饮，若是本宫无事，那么只要姑娘答应放弃报仇并且不要再和弘历见面，就可以不用饮毒酒安然离开这里，；如果本宫饮酒毒发，那么也恳请姑娘放下仇恨，远走他乡，就当做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最后的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没想到熹妃竟会如此安排，雪依深感意外。
　　“额娘，不要，不要这样，我——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有事。”
　　“弘历，住口！你记住，这就是政治，所谓的政治就是这样，是用数不清的牺牲和血泪换来的。今日之后，无论如何，希望你能明白额娘的一片苦心。”
　　弘历红了眼，来回摇着头，他无助地看向雪依：“不要，就算我求你，额娘把我养大吃尽了苦头，我不能让她为了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雪依姑娘，拜托了！”熹妃一脸肃穆，说完定睛看向婢女手中的酒壶。
　　弘历见雪依开始挪动步子，大惊失色抢到婢女面前伸手拦住，大声喝道：“不可以！”
　　雪依停下脚步，不忍眼见弘历痛苦无助的表情，雪依心里犹豫起来。
　　“弘历！快让开。”熹妃高声命令道。“今天的事情全赖佛祖的意思了，只有顺应天意了。”
　　雪依抬起头将目光落在那两壶酒上，想着熹妃的话的确不错，一切都是天意，就让一切也在今日做个了断吧。
　　眼见雪依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弘历转身想打落这两壶酒，却不了雪依三步两步使了什么轻身功夫，绕过了弘历，心里祈祷着所选的不是毒酒，就随手挑了一壶。弘历还来不及伸手去夺，早被在一旁密切注意着的熹妃一把夺取，套着壶嘴大口灌了下去。
　　“额娘！”弘历大呼一声，快步跨到熹妃身旁。“额娘，你没事吧？额娘？”
　　话音刚落，熹妃突觉胸闷异常，她伸手使劲压着胸脯，腿脚一软，倒在弘历的怀里。那一刻，弘历近乎失去理智般地冲着婢女大声吼道：“太医，大夫！叫太医，快叫太医来！”转头看向熹妃，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额娘，额娘。”弘历又叫了两声，只见殷红的一口鲜血从熹妃口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