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华章》婼羌烟

4、序④【炼狱往生册】

　　好痛……好痛，阿姐，若河好痛……
　　阿河不痛哦，阿姐吹吹，不痛了。
　　阿姐，若河最喜欢阿姐了。
　　意识逐渐回笼，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响起稚嫩的声音，令她彻底惊醒。
　　居然又想起那个该死的女人，真是不知悔改啊。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如墨的眼眸缓缓睁开，入眼的是漫天的暗红色。
　　这……是哪里?
　　啊，她想起来了，她杀了南若情，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想抬手揉一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却感觉到了明显的束缚，她低头看去。
　　只见无数黑色的枯手密密麻麻地缠在她的身上，那些枯手来自地底，一只一只绕住了她的手，腹，腿，脚，似是感觉到她醒来，有几只开始向她的脸部靠近。
　　不。若河挣扎，只听见令人牙酸的喀吱声，几只枯手当即被挣断，落在地上，化作一摊浓浓的黑水，地底又立刻窜出两只代替它们的位置，并且更加坚韧。
　　几次下来，若河再也动弹不得，嗓子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这究竟是哪里，怎么会这样。
　　死亡的恐惧如一张细密的网笼罩了她，她要出去，她还没有活够，她的仇还没报完，她还没有手刃南若卿……
　　“啊——”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嘲哳惨叫突然溢出她的喉咙，自枯手伸出的地方，忽然燃起熊熊大火，暗红色的火焰灼烧着她，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痕迹。
　　枯手微微松了些，若河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火焰灼烧带来的是灵魂深处的压抑与灼痛，就像要把她的灵魂生生撕裂，双眼充血，目眦欲裂，十指用力地抓挠地面试图减轻疼痛，指甲蹦断了也浑然不觉，鲜艳的血渗进地底，枯手似乎得到了滋养，疯狂地舞动，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泛着黑气的爪痕。
　　啊啊好想就这样晕过去，好想就这样……不，她还不能死……
　　意识无比清醒，疼痛也无比清晰，火焰源源不绝地燃烧，隐隐约约地，火光中出现一张女童的脸，满是怨毒地瞪着她。
　　这是谁?她不认识她啊……
　　这样的想法一出，火势顿时窜高了几分，仿佛来自幽冥的无尽怨气。
　　“啊啊——”
　　折磨持续了数个时辰，在若河看来却好似度过了几个世纪，火焰终于渐渐平息，她趴在地上粗喘，任凭枯手又不屈不挠地钉上她，身下缓缓有黑水流出，散着恶臭的水却快速地治疗着她的伤势，不一会儿，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痊愈了。
　　地表的温度似乎又开始升高，若河惊恐地瞪大眼，暗红色的火焰自她眼前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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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若河不知道，她只知道每当她被火烧过一次，就会出现黑水来治愈她，然后便又是无穷无尽的折磨。每次的灼烧，她都会看见不同的人脸出现在火光中，可她似乎从没有见过他们。
　　直到方才，又一张人脸浮现之时，她突然想起，那是她建立若河宫之初，接的一起大单子中的目标——南华国京城首富的长子，当初她还由于疏忽暴露了身形，与之缠斗过一会，因而有些许印象。
　　莫非，这火来源于每一个被她杀死之人的怨气
　　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若河开始感到绝望，她杀过的人自己都数不过来，这般煎熬，何时到头
　　冥冥之中有旷远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若河，南华人氏，杀孽数万，为一己之私丧尽天良，受神职人员诅咒，惩以无尽狱火劫，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那声音犹如恶魔的锁链一圈一圈将她缠绕，梦魇似的贯穿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却连捂住耳朵不去听的权力都没有。
　　她不甘心，不甘心只能徘徊在这地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报仇有什么错她明明没有错，错的是南华皇室，错的是南若情!她没错……她无罪……
　　若河无声的呐喊淹没在烈火之中，只留下痛苦的嘶吼。
　　这样痛不欲生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若河刚刚熬过一场浩劫，正躺着享受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可是若河?
　　“是。”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般回答着。
　　——吾赐你一个机会离开，你可愿意
　　什么……离开!
　　若河猛的抬头，极度怀疑自己幻听，不可置信地望向虚空。
　　——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迫不及待的嘶哑声音蕴藏着无尽的渴望。
　　—— 这是往生册，它如今还是空白，吾还你七年阳寿，七年之内，你必须填满九节往生章，集齐九枚尘世魂魄精华，再回到这里浇灌你脚边的往生花，它若开放，你方可离开，重入轮回，否则再无机会，永困狱海，不得超生。
　　——你，记住了么?
　　随着这话的结束，一本金光闪烁的册子忽然落在她的面前，她身上的枯手似有不甘地缓缓缩回地底，若河耐着全身的酸痛，颤抖地拾起那不过巴掌大的小册子。它光芒不减，这一片金色是几日来她眼中除了黑与红外唯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