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爱过》陶矜悠

11、十一、重逢

　　小歆，爸爸的日子不多了。当那天来的时候，不要太难过。还有，答应爸爸，把我的骨灰带回中国，和你妈妈葬在同一个陵园里。
　　这是左枫临终前在医院里跟自己的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左歆在离国五年后，再次踏上了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
　　同行的，还有左枫的骨灰。
　　左歆摘下墨镜，直视着挂在蔚蓝高空中的那一轮艳阳，喃喃道：“爸爸，我们回家了。”
　　从东郊陵园祭拜完双亲出来，左歆独自在往日最常去的街上闲逛。回国后，她还没有跟任何一个故友联系过。
　　离开五年，这条街还保持着老样，店铺依旧繁忙、人潮依旧喧扰。要说有什么变化，或许也就只有自己曾经所爱去的那几店都易了主人、也改了店面装修和摆设。
　　左歆神色悠然地在这条老街上随意地走着，在经过一家甜品屋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小白屋”。
　　这曾承载了自己太多爱与痛的回忆的，甜品屋。
　　左歆抬头凝视着那块在时间的啃噬中褪去了原来鲜艳紫白色的招牌，一双大而清亮的眼睛里波澜不起，好似只是在看一页素净的白纸。
　　时间无所不能。那些过往，若能被洗刷成一页白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再回想起时，胸口就不会再起伏，也不会再有所谓的恨与原不原谅。
　　约半分钟后，她收回了视线，抬步走进了“小白屋”。
　　那个以前每次来都习惯坐的座位，此刻是空着的，仿若正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没有迟疑，左歆一眼就找到了靠窗的那个角落位置坐下，如五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一样点了一杯抹茶拿铁和一碟蛋挞。
　　她目光淡淡地环视着四周，发现这里的装潢和摆设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和她最后一次来时的无异。甚至当抹茶拿铁和蛋挞送上来后她咬下第一口蛋挞、喝下第一口抹茶拿铁时，连味道都和记忆中的没有任何差异。
　　左歆突而产生了一股想哭的冲动。
　　为这种太过熟悉的感觉。
　　更为，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所以她最终没有把这两样时至今日都戒不掉的东西吃完。她讨厌这样轻易就被挑起情绪的自己，更讨厌这轻易挑起自己情绪的东西。
　　或许就不该进来的吧。
　　左歆结了账，却在就要走出“小白屋”的门时因低着头走路而意外撞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里。
　　“小姐，你没事吧？”
　　这把声音。在自己的记忆中清晰可寻，而且从来都没有淡忘过。
　　这世界如此大，又是如此小。
　　左歆抑制好自己重新获得胡乱跳动能力的心，把已涌上眼底的想念和怨恨都收藏后才抬起头，扬一抹淡得带有距离感的微笑：“没事。好久不见，顾晨。”
　　“你回来了。”顾晨并没有如左歆中预想中的露出惊讶、欣喜的表情甚至是是做出一把把自己紧紧搂入怀中的举动，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嘴角边的那一丝笑，同样淡得不过是在表示一种礼貌。
　　左歆有那么几秒愣住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回应道：“是的，我回来了。”
　　顾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淡漠地看着左歆。
　　这种目光对于左歆来说太过陌生，在属于自己和顾晨的记忆里无迹可寻。她不自在地转开视线，不想面对这种重逢却无言相对的尴尬局面，侧着身子就要离开。顾晨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她，“等等左歆。可以借一下手机吗？我的没电了。”
　　“好。”左歆没有拒绝，从手袋里拿出了手机递给顾晨。
　　顾晨接过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后放至他的耳边等待接通；左歆心不在焉地看着光洁的木板地，没有看他。
　　很快顾晨就把手机还给了左歆，笑着道：“没有打通。谢谢你。”
　　左歆轻摇头，“不用。那，我先走了。”
　　“一路小心。”顾晨没有挽留，目送着一身无袖浅蓝碎花裙的左歆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