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幽lord

16、秘密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件事。
　　谷婷死后不久，旅馆里曾来了一个与我同龄的男生，他说他是谷婷的表哥，是来接她回家的，他的表情平静且淡然。
　　我想我是见过他的，我的博客里放着他的照片。
　　我打开电脑，看着曾经的我们，我笑了……笑着笑着，我的眼角浸出了眼泪
　　。
　　我突然想大哭一场。
　　安然安静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坚定地对他说：“带我去找陆小天。”
　　安然叹了口气，说：“你自己选择想起，那你就该学会面对。”
　　来到杂志社的时候，正好遇到陆小天，他礼貌地笑了笑，脸上尽是虚伪。
　　我冷笑。
　　陆小天不置可否，依然很热情地邀请我去看他的杂志社。
　　陆小天刚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他接了一个电话说临时有事就出去了。
　　我只是无声地喝着他倒给我的水。
　　陆小天一直没有回来，安然在工作，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我的目光突然定格在陆小天的办公桌上。桌上的东西，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是……安逸晨的病历。
　　我伸手拿起那份病历，还没来得及翻开，陆小天已经出现在我的身后。
　　他只淡淡地叫了一声“苏醒”。
　　我转过身，恨恨地对他说：“你早就知道了？”
　　他从办公桌上取下一个小东西，放在我眼前，说：“刚开始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
　　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黑色的针孔摄像头。
　　“从你进到这间办公室，我就一直在监视你。”
　　“你一直都在试探我，从我们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开始。”
　　他点了点头。
　　“我一直相信你死了，因为从火场里抬出的那具尸体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我曾去做了DNA比对，发现她确实是妈妈和叔叔的女儿。”
　　他不屑地笑了笑。
　　我吃惊地看着他。
　　“没错，那是他们的私生女，你也别诧异，指不定你还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呢。”他轻蔑地笑了笑。
　　“一年前的绑架案是你策划的对吧，要了苏家多少钱呢？”
　　“你们苏家的钱我可不敢要。”他笑。
　　“你别忘了你也是在苏家长大的。”我恼火地说。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然后又归于沉寂。
　　“回家吧。”他只淡淡说了一句。
　　“真是可笑，当初害得我有家不能回的是你，现在让我回家的也是你。”
　　“有些事，你根本无法理解。”
　　“你是说关颖么？我知道她是你妹妹。”
　　他苦笑。
　　“你不会良心不安么？”我问。
　　“你说呢？”他一笑了之。
　　“安逸晨的病历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我害死了她。”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
　　“绑架你的时候，安逸晨拼命阻拦，脑部受了很严重的伤，导致了脑内肿瘤的恶化。”陆小天的声音软下来。
　　我冷笑。
　　他不过是想说：安逸晨因我而死。
　　我转身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黑色的东西，按下播放健，我们之前的对话悉数可闻。
　　播放结束，陆小天没有任何表情。
　　“你说，如果我把它交给警方，当年的绑架案是不是要重新调查呢？”我淡淡地开口。
　　“很难说啊，”他叹了口气，“不过，有一个秘密，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静待他的下文。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曾在天台上看到的那种白色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
　　“叔叔为什么喜怒无常？”他似笑非笑地说。
　　我如遭雷击。
　　“你骗我！”我无力地反驳。
　　是的，我信了。
　　当年我和苏槿看到那种药的时候，父亲曾信誓旦旦地对我们说：那是石灰。
　　如果只是石灰，父亲就不会那么紧张，如果只是石灰，父亲不会不让我们碰。
　　“叔叔最近不太好，妈总让我回去看看，但我想他应该是不想见到我的吧，可你就不一定了，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亲生女儿。”
　　“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那栋房子里养病，不需要我告诉你具体地点了吧。”陆小天懒懒地说。
　　我离开了杂志社，连安然也没有知会一声。
　　我立刻打车回到了家，那个我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下了车，我在大门外，进退两难。
　　耳旁突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我循着声音望去，除了我最爱的父亲还有谁？
　　我隔着铁栅栏往里面悄悄张望。
　　母亲扶着父亲，缓缓地坐在葡萄架下。一年未见，他们的样子，苍老了好多好多。
　　父亲说：“好久没回来了。等我好了，我们去看看醒醒吧。”
　　母亲笑着说：“好。”
　　突然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落。
　　我最爱的父亲，即使我知道你在商场上并不怎么光明磊落。即使你吸毒，你也是我最爱的父亲。
　　我决不允许陆小天伤害到你，以及所有我爱和爱我的人。
　　我想我应该回家，无论以何种名义。
　　回到现在的住所的时候，安然已经在门外等我。
　　看见我回来，安然转身进了屋，我也紧跟着进了屋。
　　安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看着他却无话可说。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看着我说：“有事就说。”
　　我沉默了一下说：“我要回家了。”
　　安然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很久之后才回答说：“哦。”
　　我的所思所想他都懂，就是那么简单而已，不需要繁复的回答。
　　迟疑了下，我终是决定告诉他。
　　安逸晨其实因我而死。
　　他的表情黯淡，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他终是有权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
　　电视机发出嘈杂的谈论声，我却明明白白地听见安然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世界仿佛静止，我们被困在恩怨的牢笼里，重重的翻不了身。
　　我突然不那么恨陆小天了，并不是因为我天生善良，拥有玛丽苏的情怀。我只是单纯地认为那么做实在太可悲。
　　说到底他那么做不过是人之本性而已。他许是为了报复，亦或是为了守护某个人。
　　跳不出恩怨的劳笼，注定被仇怨支配一世，这般人生又有何用。
　　我只是决定尽力守护我想守护的，无关于陆小天。
　　许多事我们注定无法知晓，但命运决定让我们知晓，我们就该对此负责。
　　无论是苏醒亦或是苏已尘，其实从未改变过，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示人，隐藏了另一种性格罢了。
　　我依旧爱我的家人，无论过去现在未来。
　　我依旧对已知的事实感到无力，我以为我已经长大，却不曾想我不过是知道得更多而已。
　　少了苏槿的庇护，我什么也做不了，少了安然的庇护，我依旧是当年那个未谙世事的小孩。
　　我突然想起安逸晨，她的成熟发自内心，她知道很多很多，也懂得很多很多。敏感如她，十六岁的她，父亡母弃，于是她在生活中苦苦挣扎，早早学会了生存。
　　她知道太多秘密，却选择隐藏且隐藏得不着痕迹。那些秘密恐怕我永远也无法知悉，她带着它们，把它们也锁在了那方冷冷的坟墓里。
　　我又想起关颖。我从未关注过她，却隐隐地感觉她不是什么单纯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她总是一笑了之，除了安逸晨离世的时候。我最看不清的两个人，一个是安逸晨，另一个便是她。于她们而言，我大概只是个心智未熟的幼童罢了，无伤大雅。
　　在这个世界，单纯不是美德，当你的单纯再没有人守护时，你依然会变得成熟，比如她们，比如安然。
　　所有人都告诉我：苏醒你应该长大了，应该懂事了。可是没有人告诉我该如何长大，他们依旧一如既往地对我好，爱我宠我，让我不知所措。
　　我终于知道该如何长大。只有与过去的快乐和幸福彻底决裂，我才能历经苦难，修成正果。
　　所以……
　　安然，我要离开你的庇护，戒掉对你的依赖，这是必须。
　　离开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无关父亲，无关陆小天。
　　安然，这才是最后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他终是有权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
电视机发出嘈杂的谈论声，我却明明白白地听见安然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只是决定尽力守护我想守护的，无关于陆小天。
我终于知道该如何长大。只有与过去的快乐和幸福彻底决裂，我才能历经苦难，修成正果。
安然，我要离开你的庇护，戒掉对你的依赖，这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