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兽贱贱的故事》阿瑞

3、11-15

　　（十一）探班（中）
　　苗苗和小怪兽手牵着手走进“包围圈”，哇，里面好热闹呀。很多与剧务叔叔穿一样T恤的人在忙碌地走来走去，有人扛着摄影机，有人拎着灯架子，还有人抱着闪闪发光的衣服，但是，奥特曼在哪儿呢？
　　小怪兽紧张地四下寻找那个银色的身影，可并没有看见。
　　这时，一个矮胖的大胡子迎着他们走了过来，剧务连忙叫他：“导演，您看看这俩孩子怎么样？”
　　导演撇了他们一眼，粗略地点点头：“行，就他吧。”
　　剧务很高兴，引着小怪兽和苗苗走到了摩天轮的入口处，让一个阿姨陪他们进到摩天轮的一个小房子。他嘱咐他们：“就在里面等着，阿姨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该什么时候尖叫就尖叫，该什么时候鼓掌就鼓掌，明白吗？”
　　两个小孩一齐点头。
　　等剧务走了，摩天轮开始慢慢的启动，把他们升到了半空中。小怪兽居高临下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仍然没找到奥特曼。他忍不住问阿姨：“奥特曼呢？”
　　阿姨笑笑：“一开拍就出来啦，你会看得很清楚。”她给他们讲解该怎么演戏，小怪兽发现，这明明就是他平日里做游戏的翻版嘛。
　　等了很久，就在百无聊赖之际，阿姨忽然指着下面说：“看，那就是奥特曼。”
　　离得很远，小怪兽只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片场中央，就如明星站在舞台上。同电视里一样，奥特曼穿着银红相间的紧身外套，戴着银色头盔，在夕阳的照耀下，一闪一闪散发着光芒。
　　苗苗叹道：“哦，奥特曼。”小怪兽却一口气堵在胸口，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十二）探班（下）
　　小怪兽没想到，拍戏是如此无聊的一件事。不断的开拍，停止，重拍，再停止，再重拍。他们尖叫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嗓子哑了，只能摆出个口型为止。
　　片场里只有一个奥特曼，却有好几只怪兽，来来回回的和奥特曼打。苗苗问：“为什么三只怪兽不一起上呢？”
　　阿姨笑了，回答：“其中有两个是武打替身，只有一个是演员。”
　　小怪兽趴在窗口，看见奥特曼揪住一只怪兽的尾巴，把他扔了出去。怪兽远远摔在地上很疼的样子，趴了半天一时起不来，就又换了一只怪兽和奥特曼打。
　　苗苗在一旁又问：“为什么怪兽有替身，奥特曼没有？”
　　这次小怪兽替阿姨回答：“因为没有人能代替得了奥特曼，奥特曼是唯一的。”

　　在每一个拍戏间隙，奥特曼都会向片场的影迷们挥挥手，或是对摩天轮上的群众演员浅浅的鞠上一躬，以感谢他们的支持。每当这时，周围都会响起一片喝彩和尖叫声。
　　苗苗很向往这种感觉：“我以后也想当奥特曼这样的大明星，你呢？”她问小怪兽。
　　小怪兽看着奥特曼潇洒的动作，痴痴呆呆地说：“我以后如果能和奥特曼一起演戏，就好了。”
　　“现在不就是一起演吗？”
　　“不，我想和他站在一起。”

　　两个小时以后，戏拍完了。
　　摩天轮又缓缓的转动，把小怪兽他们放了下来。奥特曼没有离开，守在摩天轮的出口，和每一个群众演员握手告别。随着离奥特曼越来越近，小怪兽的心也越升越高，一直吊到了嗓子眼。
　　终于轮到他们了。奥特曼的眼睛闪着温和的亮光，他伸出手来接苗苗，嘴里说着：“辛苦你了，小姑娘。”苗苗羞涩地笑着，却大胆地说：“我很喜欢你呀，奥特曼。”奥特曼也笑，嘴角弯弯的。
　　小怪兽贴着边溜出车厢，却不敢向奥特曼伸出他的手。
　　很快，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出了片场。小怪兽边走边偷偷回头，他看见奥特曼还站在那里，微笑着等着下一车厢的人。
　　渐沉的暮色中，那个□□而谦和的背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十三）奥特曼的早晨
　　清晨五点整，房门被轻轻拧开，助理老张推着小餐车走了进来。他把餐车停在门口，顺手打开了壁灯。
　　房间里很乱，沙发上、地上到处扔着衣服，简直没有下脚的地。老张踮着脚走到床前轻声呼唤：“奥特曼，起床了。”连唤两声，奥特曼一动不动。老张加上了一只手，边推边喊：“奥特曼，快点儿，要来不及了。”奥特曼睁开了一只眼睛，又闭上装死。老张无奈地直接掀开被子，把他从床上掫了起来。
　　梦游般刷完牙、洗完脸，奥特曼在沙发的衣服堆上扒拉出个空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对着面前的早餐发呆。
　　“快吃两口，车已经在下面等了。”老张催道。
　　奥特曼打了个撕心裂肺的大哈欠，“我昨晚二点才躺下，这才睡了三个小时，哪儿有胃口。”
　　“也好，正巧服装说衣服做瘦了，当减肥吧。”老张点头表示理解，拿出塑料袋把盘子里的几个小包子装上揣在兜里，然后去拖奥特曼起身，“走吧，这场戏要赶日出，晚了导演得骂死。”
　　奥特曼闭着眼睛站起来：“昨儿赶夜场，今儿赶日出，这么着我早晚得累死。你和小李能轮流，我呢？”
　　“嘿，我和小李加起来可还挣不到你的零头呢。”老张推着奥特曼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

　　野外，片场。
　　导演叼着一支硕大无比的雪茄，眯着眼睛用摄影机取景。东方天际，星星已经渐渐隐去，留下一片朦朦胧胧的蓝色，太阳就要露出头来了。
　　换好那身银色的紧身衣，奥特曼踏出化妆车，带着野草气息的清凉空气迎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灯光、剧务们纷纷跟他打招呼，他也微笑点头，以“吃了吗？”“昨儿睡得好不好？”作为问候。老张从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照片和一支水笔，他接过来一张张地在照片上签名。
　　天空越来越亮，导演的嗓音贯彻全场：“各就各位啦，先试一遍镜。”
　　奥特曼放下笔走过去，一站在镜头前，他就自动挺胸拔背，开始扮演那个无坚不摧的英雄。英雄准备在初起骄阳的照耀下，与怪兽展开殊死的搏杀。

　　（十四）招聘
　　“导演，最后一个怪兽替身也走了。”剧务在走廊截住了行色匆匆的导演。
　　导演脚步不停，很不耐烦地一挥手：“那就再招呗，让他们赶紧贴布告，别耽误我后天拍戏。”走着走着又想起什么，回身吩咐道：“那谁，面试的时候你盯着，要挑老实听话的，别动不动的就跟我讲权益，提条件。”
　　“好嘞。”剧务忙不迭的点头。
　　“还有，现在经费紧张，你把替身薪水再降20%。”

　　第二天中午，片场休息区。
　　桌子上放着一盘包子，一碟醋，奥特曼正享用他的午餐。
　　剧务拿着个文件夹走过，问他：“奥特曼，招怪兽替身呢，你自己去挑挑？”
　　奥特曼手拿包子，不感兴趣地摇头：“不去，谁都一样，干没两天就走。哎，你挑个瘦点儿的吧，最好尾巴长点儿，这样我抡起来也省劲些。”
　　“没问题。”剧务远远地答应。

　　电影厂的大会议室门外，乱哄哄站了好几十位。小怪兽掺杂在人群里面，就象荆棘丛中的一株小嫩草。
　　剧务举着文件夹，一边喊：“让让，请让让……”一边往里挤，不留神绊在小怪兽身上，幸好人多才没有摔倒。他低头看看小怪兽，乐了：“你这小屁孩儿，也是来应聘的？”
　　“应聘？”小怪兽显然有点儿困惑，“这不是等奥特曼签名吗？”
　　剧务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条路，由于停顿又自动合上了。他索性把小怪兽从人堆儿里扯了出来：“这儿给奥特曼剧组招聘替身演员呢，别瞎挤了。”
　　小怪兽眼前一亮，一把揪住又想往里挤的剧务衣襟：“那，那当了替身演员是不是就能天天见到奥特曼？”
　　“当然。”剧务头也不回地说，随后大喝一声，“都别挤了，让我进去，我是剧组管招聘的。”
　　人群立马安静下来，结果把小怪兽鼓足勇气说出的话衬得分外响亮：“那我也想当替身演员。”所有人都回头注视他，随后一片讪笑声响起：“哎呀，这是哪儿来的小不点儿。”“你断奶了吗，孩子？”
　　剧务挤过人群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应聘的人们蜂拥而上，一边争着好位置一边乱哄哄地向剧务推销自己：“看我，身体多么壮！”一个人猛拍自己胸口，另一个人把他推倒一边，抡着胳膊说：“你算啥，瞧我的拳头最大。”
　　剧务让人给逼到了会议室的一角，迫不得已地站到了桌子上，喝道：“先不要吵，听我把条件说完，觉得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走人。”
　　结果听他说完，一群人全傻了，他们这才意识到，给奥特曼剧组当替身是一个多么没有前途，没有保障，没有智商的职业。在短暂的反省之后，几十个人骂着娘一哄而散。
　　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小怪兽。
　　剧务对全灭的结果显然没啥心理准备，一想到将要面对导演的雷霆暴怒，他堆起一脸亲切的笑容，对小怪兽招招手：“小弟弟，你说你想当替身演员啊？”
　　小怪兽一脸的茫然，“是啊。那些人，他们怎么都走了？”
　　剧务跳下桌子，拉住小怪兽的手：“你不是想要奥特曼签名吗？做了演员，天天都可以让他签名，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小怪兽紧张得咽了口口水，“我朋友病了，我就想要一个签名让她高兴。”
　　“没问题，没问题。”剧务笑得愉快，“只要你今儿晚上能客串一把，是真的上电视哟，你爸爸妈妈都能看见的。哎，小朋友，你明天上学吗？”
　　“现在放暑假。”小怪兽喃喃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不过，再次见到奥特曼这个诱惑，像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让他的心痒痒的跳着，不知不觉就点了头：“好吧。”

　　（十五）第一次（上）
　　导演：“你怎么给我找了个童工来？！”
　　剧务：“奥特曼让我找个个儿小身轻的，好摔。”
　　奥特曼：“这小孩儿是你从街上拿糖豆儿哄来的吧。”
　　剧务：“导演让我找个老实听话的，省钱。”
　　于是，小怪兽被留用了。

　　小怪兽个子小小，神色呆呆。一个人站在片场的角落里，他茫茫然不知所措。奥特曼刚才冲他笑笑，还在他的头上胡撸了两下，让小怪兽一直有做梦的感觉。若不是剧务跑来拖着他去化妆，他能站在那儿迷糊一晚上。
　　小怪兽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由着化妆师在他头上身上乱折腾，等他睁开眼睛，发现已经认不得镜中的自己了。两道黑黑的粗眉毛，气哼哼地立着；上下一共四颗獠牙，把原本不大的嘴撑得合不拢；还有身上披了一件粗粗硬硬的铠甲，简直绑得动不了。
　　小怪兽想要抗议，一开口，口水顺着嘴角直流。他气得想把大牙拔下来，被化妆师一把摁住。剧务在门口露个脑袋：“好了没？导演催呢。”
　　化妆师把小怪兽往起拉，“好了，就好了。”
　　小怪兽呜呜噜噜地说：“我说不了话。”化妆师一边把他往门口推，一边安慰他：“不要紧，你用不着说话，只要吼一下就可以啦。像这样，嗷嗷呜……”

　　片场中央是人造山丘，遍布绿草、野花，半棵假树掩在山石后面，遮遮挡挡地弄出了一片绿荫。奥特曼斜依着树干站着，像个走累了歇脚的游人。
　　导演迎着小怪兽站起来，先上下打量打量，点点头，然后招呼奥特曼：“过来比划比划！”
　　小怪兽偷眼看看奥特曼，又紧张地低头看地，他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银色的靴子出现在他面前。奥特曼的声音响起：“嘿，这小家伙儿才到我肩膀高。”
　　导演的声音：“没关系，我让镜头从下往上拍，正好显得你更高大。”
　　奥特曼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小怪兽。小怪兽象被电击了一样，差点儿叫出声来。那两条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身体，竟让他双脚离了地。小怪兽慌得抬头看过去，银色的头盔掩盖了奥特曼的神色。小怪兽感到自己被上下颠了几下，奥特曼笑起来，“趁手，真想扔出去试试。”
　　剧务笑着凑趣：“那就扔呗。”奥特曼抱着小怪兽仍旧是笑：“怕把小兄弟吓着。”他问小怪兽：“害怕吗？”小怪兽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大声回答：“不，不怕。”就是嘴里的獠牙太碍事，让他把口水滴到了奥特曼的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