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耳朵的莫格》内涵君

34、part.34 找到了

　　part.34
　　两个人，彼此互相需要。
　　为了共同的目的，他们不断前行。
　　第一次与加莉娜相识，是数月前的事情。
　　在那之后，他们在佑拉大陆乃至伊利亚大陆旅行。
　　与其说是旅行，倒不如说只是在单纯地赶路，并且是伴随着生命危险的赶路。
　　正如此刻在黑暗阴森的遗迹地下城深处行走。
　　与先前的状况相似，伴随着翻动这些冒险者们竭力避免的石棺，越来越多还保持着原本姿态的沙漠亡灵阻挡在前面。
　　和莫格消沉的状况不同，加莉娜近乎暴走一般，大肆屠杀着揽住她去路的沙漠亡灵。
　　如此反复着这样的行为，四人最终来到了遗迹深处的某一个空旷的房间。
　　「注意看清棺材上的标签，有三零一号标签记得提醒我。」说罢，加莉娜去附近的另一处堆满石棺的地方搜寻。
　　「三零一号？就是那个名为亚纱的精灵吗？」单纯地被卷入进来的卡迪尔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呜……小卡蒂露，这里好黑好可怕！」而敏特则完全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行动当中，仅仅是维持着火魔法用于照明。
　　与一直保持着交流的众人不同，莫格一语未发，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恐惧的的表情一直没有从莫格的脸上消失。
　　在这段时间，心底一个东西紧紧勒住了莫格。
　　那个东西逐渐染黑莫格的意识。
　　它的正体，大概是因为知道了等待每一个精灵的悲惨结局而充满绝望的情绪吧。
　　但加莉娜的话，让莫格的绝望渐渐平息，才能故作镇定地同她一起继续行进。
　　并非是莫格与加莉娜的感情多么深切。
　　与之相反，也许在目的达到以后，莫格和加莉娜即使一辈子也无法再见到也不会有任何不舍吧。
　　他们之间的信任并非建立在感情上，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莫格相信加莉娜的计划一定能够成功。
　　加莉娜也相信莫格会按她的计划去做。
　　这样单纯的羁绊，事实上从相识到现在，意外地在数次危机之中成功跨越过来。
　　与加莉娜不熟的人，应该会觉得她非常危险吧。
　　事实上即使熟悉加莉娜的人，诸如莫格和卡迪尔也这么认为。
　　但他们都从未对加莉娜失去过信心。
　　「啊！小卡蒂露，她……她在盯着我……」因为翻开了石棺，石棺里的精灵睁着猩红的双眼盯着敏特。
　　「快退后！」卡迪尔用盾牌将敏特护在身后。
　　「快把石棺盖上，石棺的魔法力量能封印他们。」加莉娜事不关己地搜查起每一口石棺，顺便向他们说道。
　　「呼……好险。」敏特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
　　加莉娜在一处堆满石棺的位置停下脚步。
　　她静静地凝视着石棺里的身影。
　　「加莉娜，你找到了吗？」
　　回过头的莫格，看到的是加莉娜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石棺内的身影缓缓抱起，拥入怀里。
　　「亚纱！」莫格看清了她的样貌，与记忆中的三零一号石棺当中的精灵没有太大的分别——除了少许皮肤变成了青紫的颜色以外。
　　与棺材里别的精灵惶恐的表情不同，被加莉娜拥抱着的亚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莫格无法体会亚纱的心情，失去所有的记忆，直到连意识也无法维持，那样可悲地陷入永无止境的沉睡，有什么心情能冲淡如此强烈的悲哀？
　　亚纱的表情应该还停留在失去意识前的弥留之际吧，凝视着亚纱，莫格的心里混乱无比。
　　为什么失去生存的希望也能笑出来？
　　从小就作为盗贼教导着长大，生存对于莫格而言比任何东西都更加重视。
　　如果莫格在得知自己进入失忆症晚期，一定会非常绝望，绝望得都想要嘲笑自己可悲的一生吧。
　　绝不会像亚纱一样露出那样的表情，因为只要有加莉娜在，这样的状况一定不会降临在莫格身上。
　　莫格只能相信加莉娜，相信加莉娜会为了亚纱，找到对抗诅咒的方法。
　　因为维持加莉娜与亚纱的，并不像莫格与加莉娜一般仅仅依靠共同的目的。
　　她们之间的羁绊并没有简单到莫格猜想的那种程度，因为莫格第一次见到加莉娜哭出来。
　　这样就好。
　　加莉娜一定会找到办法拯救亚纱的，那样的话，莫格也……
　　在充斥着这样的思绪瞬间，莫格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依然挂着微笑，但那样的狞笑丝毫没有先前幸福的痕迹。
　　被加莉娜抱在怀里的亚纱痉挛起来，然后抬起了一只手。
　　在莫格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时，一团鲜红的血花在加莉娜的左肩绽放开。
　　「加莉娜！」
　　加莉娜的脸上闪过一阵错愕，但没有任何行动。
　　亚纱拔出刺穿了加莉娜左肩的手，肢体扭曲起来，打算对加莉娜发动下一次攻击。
　　在所有人都因此愣神的时候，作出行动的人是卡迪尔。
　　他用盾牌挡在身前，将亚纱逼退到棺材前，将她粗鲁地推了进去，迅速将石棺盖上。
　　在确认了棺材里的响动渐渐变弱以后，才松了口气。
　　一阵失神的加莉娜此刻才察觉到疼痛。
　　「稍等一下，我去找急救箱。」
　　一直默不作声沉浸在悲伤与恐惧里的莫格，突然行动了起来。
　　即使心中的负面情绪依然充斥着莫格，几乎将他压垮，但理性还是趋势着身体行动起来。
　　那是理所当然的，莫格不能失去加莉娜，因为加莉娜是莫格的救命稻草。
　　「稍微忍一下，害怕被尸毒感染，必须用这个——敏特，来帮忙。」
　　「……！」
　　敏特褪下加莉娜华贵的上衣，光洁的肌肤上有一个恐怖的伤口。
　　从惊慌之中回过神的敏特使用一小撮火焰在瞬间烧灼了一下加莉娜的肩伤，加莉娜的额头上浸出汗珠。
　　她粗糙地将加莉娜的伤口包扎起来。
　　出血被止住，但不及时得到医治很可能留下后遗症。
　　「没关系，反正目的也达到了，我们尽快离开。」加莉娜勉强撑着站了起来，将装有亚纱的石棺捆住，用力扛起。
　　「不要勉强自己。」
　　「彼辛斯巨人才不是俺么脆弱的东西。」
　　整理完物品，该是回程的时候了。
　　由于一路上拼杀至此，回程的路应该会更加轻松才对。
　　「等等。」
　　一阵熟悉的波动提醒了莫格。
　　「怎么了？」
　　「是别的精灵，进入了我的记忆之塔信号范围，但愿记忆没有被共享到。我们不能原路返回。」
　　「别开玩笑了，越进入深处，沙漠亡灵就越多，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小卡蒂露，说起来你们为什么总是偷偷摸摸地行动呢？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总之稍后再解释，先走。」
　　即使加快了往遗迹深处的行动速度，进入遗迹的那些精灵依然没有脱离感应的范围。若是进入到共享范围，恐怕瓦伊德财团的计划就会泄露，到时候即使逃脱出去，也一定会被抹杀。
　　周围的墙体不断被抛到视线之后，飞快地跑动起来的莫格注意到了渐渐不支的加莉娜。
　　因为受伤以及扛着如此沉重的石棺，加莉娜的消耗是最大的才对。
　　这样能撑到遗迹地下城的尽头吗？
　　「遗迹地下城的尽头一定会有通往外界的通道，问题是出去以后的事情。」
　　「呜，小卡蒂露究竟要干嘛，你们都知情的样子，就把我一个人排除在外……」
　　为了避免马匹在入口处引起注意，加莉娜将马匹留在别的地方。
　　这样一来，如果无法获得交通工具的话，仅凭他们是无法将如此沉重的石棺搬运太远的距离，特别是加莉娜还负伤的情况下。
　　「那这样好了，我和敏特从原路返回，从精灵村购买一架马车，然后在出口接应你们。」卡迪尔想到了这样的方法。
　　「别这样做。你知道为什么伦迦沙漠遗迹埋藏的真相如此多年来都没有泄露出去吗？」
　　来伦家沙漠遗迹探险的探险家们并不少，虽然大部分都因为物资或者实力的关系无法继续行进，但也偶尔有闯过整个遗迹地下城的探险家出现，沙漠亡灵的真相也该早就在别的地方公之于众才对。
　　能够让秘密永远尘封下去的方法，除了定期清理关于遗迹的一切记忆以外还有一个——那就是身后追赶着他们的精灵。
　　「族长为了让这个秘密永远石沉大海，才派出了那些精灵。那些闯过伦迦沙漠遗迹的探险家记忆都模糊不清，恐怕是族长动的手脚。事后只要将那些派来的精灵记忆也抹除就足够了。」对于这种事情有所了解的加莉娜解释起来。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不可能打起来吧，那样莫格脑子里为数不多的东西全都会被族长洗掉。就靠我和加莉娜两个人怎么对抗他们？」
　　「小卡蒂露，还有我，加上我有三个！」
　　快速奔跑起来的莫格想到一个主意。
　　「我们把石棺里的沙漠亡灵弄出来，然后尽快逃脱，让这些沙漠亡灵替我们阻拦。不止是石棺，就连有柱子的房间也这样做。」
　　要是这些有着精灵外貌的沙漠亡灵阻拦在他们身前，会不会陷入混乱的状况而停滞下来呢？
　　不过那样的状况大概也会被族长清理掉相关记忆，继续行进吧。至少沙漠亡灵能将他们阻碍一时也行。
　　迅速砸碎了大量的石棺，在跑过走廊转折的时候，看到了石棺里抽搐着站立起来的亡灵们。
　　「前面是柱子房间，和先前一样，每人负责一个柱子。」
　　「好！」
　　每一根柱子被同时敲打，大量的魔物凭空产生。
　　同时众人从打开的石门当中钻了出去。
　　「她们停下脚步了，大概是先前那些石像狗所在的房间阻挡了他们。」
　　「争取抓紧这样的机会出去，出口处有没有别的精灵？要是出去就被抓个正着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呼……呼……小卡蒂露，敏特跑不动啦！」
　　进入到一个大厅里，大厅的地下发出响动。
　　无数枯骨从地下爬出，伸出的骨爪险些抓住众人的腿。
　　铁锤、弯刀、火焰，使用这样武器的三人在前方飞速奔跑起来，手中没有片刻停息地向四周发动攻击。
　　「小心一点，千万不能被这些沙漠亡灵抓到。」
　　让满是枯骨的地面打开了一条足以让扛着石棺的加莉娜通行的道路。
　　大厅的石门之后，一个满是铭文的立方体就在眼前。
　　与入口处的立方体一模一样，里面蕴含了远古时奇妙的魔力。
　　在立方体的周围，是几个宝箱，但都已经空空如也。
　　大概是被曾经的探险家拿走了吧。
　　「地下城的出口，已经到了。」
　　听到了岩石碰撞的声音。
　　「加莉娜！」
　　加莉娜的上衣被鲜血染红的面积更大了，大概是行进中伤口再度裂开的关系。此时的加莉娜再也支撑不住，石棺失去支撑掉在地上发出巨响。
　　「先别管我，卡迪尔，你快去菲利亚……来找我们是族长的私人行为，村民们并不知情，从那里买一驾马车。」
　　得到指令的卡迪尔将手触碰巨大的立方体，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眼里。
　　而敏特也擅自追了上去。
　　出口处，只剩下加莉娜和莫格，还有封印在石棺里的亚纱。
　　喘息着的加莉娜用手抚过标记着「三零一」的石棺，卸去了平时冷漠的表情。
　　「终于见到了……要好好补偿我才行。」
　　渐渐地，加莉娜的眼里闪过一阵恍惚，被莫格察觉到。
　　「喂，可别睡过去了。」
　　听到莫格的声音，加莉娜重新打起了精神。
　　在她眼前的莫格，似乎想要帮忙做些什么。
　　莫格用麻绳将石棺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其背起。
　　石棺一阵颤抖，最终还是没能背起来。
　　「莫格哈尼，省点力气吧。」
　　「呜呜呜呜……呼，果然不行呢。」
　　「那是我的工作，你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稍微休息一下，等我恢复过来就动身。」
　　「呐，加莉娜。」
　　「嗯？」
　　「亡灵化，真的能得到拯救吗？」莫格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安，他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尽管回想起来都只会自我厌恶的人生，但莫格不希望这样的人生，连结局都如此悲哀。
　　最初被加莉娜胁迫，不得已而走上了旅途。
　　现在的莫格感觉到，当初随加莉娜踏上旅途实在太好了。幸亏有加莉娜在，莫格才不会在无知当中度过这一生，然后和别的精灵一样，化为亡灵这样的行尸走肉，沦为探险家随随便便就打坏的杂碎。
　　莫格，接下来也一定会为了拯救自己，任性地跟随着加莉娜吧。
　　虽说加莉娜的目的已经达到，找到了亚纱，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有需要用到莫格的地方了。
　　失去利用价值的莫格，今后以什么理由继续跟随在加莉娜身边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尽力而为。」即使是加莉娜，也有彷徨无助的时候。
　　否则的话，加莉娜就不会与亚纱离别，就不会千辛万苦为了亚纱跨越如此多的障碍吧。
　　今后的障碍，加莉娜为了亚纱也一定能跨越过去。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已经约定好了对吧。」
　　约定？
　　——要是事成以后你无处可去，要我带上你也不是不可以。
　　那是在与加莉娜相识不久的时候定下的约定，莫格在记忆之塔的碎片里搜寻了很久，总算响了起来。
　　「你已经忘记了吧……果然。但是彼辛斯巨人做不到这么容易就忘记，即使是儿时的记忆，到现在也像刚发生一样鲜明。」
　　加莉娜以柔和的目光注视着石棺，陷入到回忆之中。
　　如果莫格也能成为加莉娜的回忆，加莉娜会珍视这份回忆吗？
　　会不会为了莫格再度把所有人都卷入进来，大闹特闹，直到约定达成为止？正如她与亚纱那样。
　　看到了加莉娜卸下冷漠的动人表情，莫格不由自主地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