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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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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博雅学校动工,闲了几日,中午吃完饭,单雪臣应邀同几个学生同去火神庙拜祭。
火神庙是汉唐风格的建筑,始建于唐朝,之后历朝历代都有维修,距今几百年却仍然香火不衰。殿堂庄严、流光溢彩,装饰风格饱满华丽,晋人喜欢红,红色却又带了些血,火神庙为重檐歇山式屋顶,抬梁式屋架,楼观巍峨、檐角飞翘、造型俏丽、结构典型,庙内雕梁画栋,神像栩栩如生,还保留有谢公的书法。正殿内有塑像为火神及侍从;东配殿为药王殿,西殿为瘟神殿,均为绿琉璃瓦剪边的悬山顶建筑,内院北段为奶奶殿,又称寝宫,塑有火神夫人。东侧为送子殿,塑抱子老母。每年农历腊月初八为火神生日,届时,晋阳远近群众都来火神庙为火神庆祝生日,热闹非凡,这便是初岁。
火神庙有完整的院落,火神宝殿坐北朝南,悬山绿琉璃瓦顶,有诗云:噞鱼摇碧瓦,浴鹭荡朱楼。即以观澜至,当为待月留。明朝尘照影,数息且悠游。
单雪臣在正殿内的火神真君前磕了三个响头,神明在上,一定要保佑我的阿修平平安安。
届时,旁边的蒲团上也来了一人,单雪臣瞄了一眼这个人。
莲实!
莲实也发现了单雪臣了,于是笑笑打招呼:
“单公子好雅兴。”
“谬赞。”
对于莲实这人,单雪臣有种奇怪的感觉,莲实公子是个顶平易近人的,也善解人意,但不知为何,见了这人总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罪过罪过。
莲实起身,与单雪臣走至殿外,火神庙的香火很旺,烟雾袅袅,虔诚的信徒来往如织。
“单公子最近还过得好?”
“唉。”
莲实看着单雪臣,六出公子总是对自己抱着一份不信任,也就笑笑:“听说公子办了个学校。”
“呃……唉。”
“这件事可是惊动了全城的文人啊,哈哈,想来我也是幸运的,和六出公子本尊作了朋友,”莲实接着笑笑,“真想跟着单公子后面作文章啊,可惜,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单雪臣一直惊讶这些日子莲实不在晋阳府,这事也不好意思问纪修。
“我这些天都在橘爷那儿,我本来也就是橘爷送给王爷的,”莲实眼底闪现一股苍凉,“既然不再需要我了,我便回去了橘爷那儿。”
橘爷,自然是橘名旨了。
单雪臣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马车已经在寺庙外面等着了,橘爷让我回迢远了,我临走之前过来火神庙祈求一下一路顺风,不过刚刚还是冒犯了,我这么卑贱如何配与六出公子这样的人作朋友,”莲实仍旧是笑笑,眼底却是带了泪。
他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男子,地位、尊严统统与他无关,唯一能做的,便是满足一个又一个主人的要求,他当时被橘名旨买下了,却也是如工具般送给了晋阳王,原本以为可以委身的晋阳王爷,到头来却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工具,完成任务之后便又回到了迢远,工具到哪都只是工具,没人会在乎一个工具的喜怒哀乐。
“不是的!”
火神庙的香火旺盛,袅袅的烟雾团在小小的寺庙上空,辣的人眼泪都出来了。
单雪臣的眼泪一下子给逼了出来,“你并不卑微,也不卑贱,和你做朋友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没有人是从一开始就带着身份出生的,大家可能都必须自己去发现,寻找所谓的身份……”
这句话说得太早了,却也太迟了,莲实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缓缓接住倒下来的单雪臣,空气里的上好香料弥漫着迷魂香的成分,莲实服了解药,因而没事。
莲实将单雪臣送到马车上,车马夫惠羊见他一幅恋恋不舍的样子,便笑道:“心软了?”
莲实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单雪臣,刚刚单公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俯下身去,想亲一下单雪臣的嘴唇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亲了一下白玉般的脸颊。
惠羊“啧”了一声。
“你一定要言而有信!”莲实眼睛逼着惠羊,有如火焰。
惠羊很不屑地笑了,却不理他,将马车的门帘放了下来。
马车轮轮地向下碗的方向驶去,像断了线的的风筝。
莲实终于仍不住大哭起来,他和刚刚那个人约好的,那人答应他会将单公子带到迢远,可是……
心中的不安如洪水般爆发,莲实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下碗
“田师傅,”一女子指着床上的单雪臣道:“这位就是六出公子单雪臣。”
说是田师傅,但明显是个女人,是个绝色美女。田师傅挽了髻,耳边插了柄朱钗,略施粉黛,她年轻时红极一时的,可惜年纪大了些就被年轻的小丫头们给顶替了,来了这河边旧廊,调教醒来的小丫头们。
田师傅看着单雪臣,用手指在脸上刮了一下,哼道:“这真是个美人呢。“
“上面的要求是后天登台。”
田蓉翻了个白眼,“上面还说了什么了?”
“让您好好管教。”
田蓉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管是妓或是倌,这位公子看起来都大了些。登台就意味着独当一面,是要直接伺候男人的,也是前面几年学习的厚积薄发。这位公子无论怎样看起来都不像可以登台的样子,田师傅太知道这行的规矩了,从一个正常的男子到一个以色侍人的相公需要费多大的劲儿。
后天登台?
这绝对是天方夜谭。
”这个我收不下,”田蓉干脆表明了拒绝。
“这是一定要收下的,”那女子微笑道,用了毋庸置疑的口吻。
这件事,想来必然是那个人安排的。
田师傅一下子怒了:“他到底想干什么?下碗现在被他搞成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子,那个腌喳究竟是在想什么?自己一个人想死就别拉上我们!”
田蓉当头牌时养成的性子可是一直没变,女子也不怪她,也自然知道田蓉说的是谁,陪笑道:“田师傅息怒,司主虽说手段过激了些,但说到底他也是在担着夏侯家的担子。”
“哼!鬼晓得他在想什么,“田师傅对舞,是从来都不喜欢的,“我就不信当年那件事和他没有关系!”
秋寒冷笑道:“师傅一向聪慧,怎么在此事上如此愚笨?”
田蓉也冷笑道:“小蹄子一个个都着了那个骚狐狸的道,你和鱼娘都是我的徒弟,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死心塌地的给那公狐狸卖命,也不知中了什么毒,一个个地数典忘祖!”
秋寒脸色很难看,却也没多反驳。
“我也不让你难做,回去告诉那只骚狐狸,人我收下了,三日后登台便三日后登台!”
秋寒出了院子,起风了,空气里夹杂着下碗特有的潮湿,扑面吹来却没有一丝的寒冷,人生在世,生不由己,其中的故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前些日子听闻鱼娘被司主承召,回来的时候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秋寒的脸上充满了无奈,风吹动了树梢,惊醒了久憩的大鸟,树梢动了一下,这只黑色的大鸟扑楞着翅膀向东边飞去……
田师傅对单雪臣是听说过的,六出公子画的一手好画,田师傅也在陪客的时候见过六出公子的大作,画作意境高远,这人的心中应该是一片雪域高原、清澈纯洁。
“这是哪儿?”单雪臣扶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妖艳的女子。
见他醒了,田师傅便给他倒了杯茶,也不打算瞒他:“宛春阁的后院。”见单雪臣喝了那水,接着道:“单公子长途跋涉,恐怕也是累了,不如先沐浴歇会儿?”
“宛春阁……宛春阁……”单雪臣心里慢慢有了些许的记忆,念书时期,同窗有说过,下碗有个最出名的宛春阁,里面的姑娘皆是绝色,往来不绝的销金客们千金买醉,“这儿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没错,”田师傅干脆利落回道,见着这人眼中的戒备,田师傅倒似有了一股嫌恶,“你掉进火坑来了。”
“我是这里的杂役老鸨子,负责公子的衣食起居,还有……”田师傅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咚’地一声,原来是单公子趁不备,飞快的跑下床,一脑袋撞了柱子,田师傅连忙上前。还好他力气不大,脑袋只是鼓起了个包,没有出血,人恐怕也是撞晕了。
田师傅忍不住骂道:“作孽呦!想寻死也不大点儿力!二百五!”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扶着单雪臣起到凳子上,这种事她见得太多了,被推倒妓院这种火坑里,还真不如死了,但好死也不如赖活着,田蓉又想,这人七日后便要登台,这小子是肯定学不会娼妓们的手段,一举一动,恐怕到时候会砸了场子,也真是造孽。
说舞腌臜,看来自己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莫慌。
单雪臣失踪的消息在晋阳城内爆炸开来。
纪修的手在微微颤抖,心里花费数十年建造的城池在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轰然崩塌。
高冰进门的时候,纪修的剑已经刺入了左手腕,手腕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
高冰厉声道:“王爷若是想救单雪臣,便先放下剑!”
纪修转头看着高冰,脸上露出了修罗版的狰笑:“高大人是在逼我吗?”
高冰连忙大声道:“我知道单雪臣在哪!”边说着一把夺了纪修的剑。
“今天王爷可失礼了,”高冰望着手臂血流如注的纪修。
嘡啷一声,剑掉了地上。
看着面色苍白的纪修,高冰不客气道:“齐元修怎么会是如此莽撞的一个人?”
纪修的眼睛充着血,宛如修罗,看着高冰:
“这和你有关系么?”
“怎么没关系?我可是把我自己都押在晋阳王的命运上了,”高冰不客气的笑笑,“小白也是我仅有的朋友之一。”
王谏与高冰皆是智者,但高冰更像是个阴谋家。
高冰寥寥几句话便将纪修的思绪冷静下来,单雪臣被劫了,他这样做倒真是教别人看笑话了,纪修深吸了口气,克制了情绪,再抬眼时看着高冰时,便是那个那个肃杀面孔的阎王爷了。
纪修换脸速度太快,都不带过渡的。
纪修蹙眉,“刚刚让道长看笑话了。”
“不打紧。”
纪修手腕上的血仍旧滴滴拉拉往下淌,也许时间久了,血液慢慢凝结了,深褐色的血很不好看。
高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你觉得是谁?”
“世下的势力流派太多,我一点头绪都没有,”纪修摇摇头。”我这里被刀割的难受,“纪修指了指胸口。
心被刀割的难受的又不止你一个,老子被刀割了十几年眼睛眨都没眨,“势力按照分类大致可以分为官与匪,现在的官方大的势力分为北都、镇远、晋阳、下碗、中山、南都。匪的话,一般由三脚猫功夫的流氓地痞组成,这个可能就更大了,前段时间,锦州便被匪给霸占了,四地匪乱众多,也有官匪勾结的……”
“晋阳周围的政治势力也是相当多,远的不说,晋阳附近,大的有雍州、鱼雁、上碗、下碗、汉中、小的有东陵、同里、安泉、新洲,”高冰用食指关节敲敲桌面,“小范围的势力可以排除,不可能养得起那么厉害的高手,按照城门的记录来看,东边的三道门人员疏通量较大,我们可以将目标锁定在东边。”
这个时候,有个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橘名旨上气不接下气,发髻都松了,“我知道小白在哪!”
纪修一下子站了起来。
“下碗!”
“你怎么知道是下碗?”高冰疑惑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橘名旨。
马车行进的方向是东方,目标可能是上碗、下碗、汉中其中之一。
橘名旨从袖套里掏出一份口供,这份口供是刚刚在上吊自杀了的莲实房间发现的,莲实回去后越想越害怕,自觉被那个人给骗了,心里巨大的压力让他坐立难安,留了份遗书便上了吊。
纪修匆匆看完之后,神色凝重。
“我没想到,”橘名旨后面便不肯说了,死者为大,那些事情也不好苛责,莲实做了这种傻事,也算是钻了牛角尖。
这次得去趟下碗了,外面渐渐传来了蝉鸣叫的声音,焦急难安地抓着每一个人的心,高冰看看纪修,纪修的脸始终看不见表情,恐怕是气愤到了极点。
冉笑寒再次与杨延年告别的时候,杨延年送了他一个玉佩,玉佩倒是顶简单的环形,用了一条绳儿系着,“这是我昨天在西市买的,能替你挡一挡劫难。”
冉笑寒摸着那块玉佩,“这太贵重了。”
“不贵,也就4文。”
那玉温润的很,像极了羊脂的触感,冉笑寒记性是好的,他将杨延年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时候就见着这人脖子上系着这玉,怕是父母留给他佑福的,与人处久了,冉笑寒也开始懂些人情世故,揣着明白装糊涂,便也不戳破杨延年的薄脸皮,哦了一声,揣进了怀里。
“你一定要将单先生带回来。”
“嗯。”
“还有,你要平安。”
“嗯,”冉笑寒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了。
“如果……”杨延年看着冉笑寒,欲言欲止,“如果……如果刚刚我说的那两件事只能完成一个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完成下一个。”
冉笑寒一下子愣住了,激动由由地升起……看着鹿眸般楚楚可怜的杨延年,冉笑寒会然觉得此生无憾了,冉笑寒将嘴唇贴上了杨延年因为担心不断颤抖的嘴唇,这个吻很深沉,二人都细细地吻着,仿佛这辈子都沦陷在了这个吻里面。
姻缘是件很奇妙的事,看似永远不会遇到的两个人竟然会迸发出火花,这是种造化,一切的一切都是机缘,亦或是定数。所以,我们生命中所遇到的每个人,都应该要珍惜。
冉笑寒出了博雅文轩的时候,各位兄弟已经等了很久。
“走吧,”关二扬了一鞭子,驾马前行,然后所有的暗卫都快马扬鞭了起来,马蹄在黄土地面留下一阵烟雾。
而此时的纪修,早就在通向下碗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