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爱之所谓》一不知

5、五回

　　夜里，林之行本以为睡着了因为喝了酒身上会觉得很冷，但是当他渐渐酒醒，没了睡意却意外地觉得温暖。从前他喝了酒回到家，一个人总是和衣直接睡在床上，因为没有盖被子，半夜总是被冻醒，然后只能一个人，迷迷糊糊地钻进被窝。早上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着无法言喻的难受。

　　所以，他害怕一个人酒醉的晚上。

　　林之行稍微动了动，似乎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上有些酸疼。他不愿意睁开眼睛，在他的印象里，无非是清冷，空空的房间而已。

　　林之行揉了揉眼睛，屋里有暖洋洋的光芒让他刚睁开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等眼睛恢复了焦距，他看见沈北木就坐在沙发旁边的茶几旁，一盘水果，一个电脑。沈北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林之行没说话，他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既美好的场景，自己一直渴望的场景。暖洋洋的家。
　　沈北木似乎被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完全吸引住了，连林之行这样一动不动地看了她好久都没有发觉。

　　间隙，沈北木抬眼望林之行的方向瞄了瞄。“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林之行哑着声音问。

　　“我也觉得奇怪呢？从前，我们还是恋人的时候，你都没在这里睡着过。”

　　沈北木说这句的时候，微微一笑，橘黄色的灯光从沈北木的身后照过来，光芒把她装饰得像一只暖洋洋的小兽。看到这个场景，林之行的心里，像被小动物毛茸茸的小爪子挠着，痒痒的。

　　“喝点水吧，酒醒地快。”沈北木把手边的暖茶推向了林之行。

　　握着暖茶的林之行，感到了暖茶从杯子里面传来的温暖。

　　“你要不要吃点水果？”含着水果，沈北木发出的音节也带着小猪一般呼噜呼噜的感觉。林之行心里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不自主地收回视线，半阖眼帘，看着手里的暖茶。

　　“既然你醒了，不如和我一起看着这部恐怖片吧，加快酒醒的速度。”沈北木边说边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林之行坐着的方向，起身，迈过挡在自己身前林之行的腿，径直地坐到了林之行的身边。
　　恐怖片高品质的恐怖，低品质的画质。一部为了恐怖而恐怖的片子，林之行看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忽然，林之行觉得左肩一沉，侧过头去想探个究竟，侧脸蹭到了一团毛茸茸的毛发，睡着了？沈北木。

　　林之行不敢动，他害怕沈北木睡眠太浅，自己一动就醒了。

　　林之行眼睛在暖茶和屏幕之间来回徘徊。

　　不久，电影结束，电脑休眠。房间里只剩得一片橙黄黄的灯光。

　　林之行在恋爱的时候，一直坚持着在沈北木的仪态，从没有醉倒在她的家里，即使要忍受自己回家的孤独与寒冷。林之行在恋爱的，没收到过一杯沈北木为他特意准备的热水。林之行在恋爱的时候，不知道沈北木有那么多可爱的小方面，不知道她知道会如何照顾人，不知道沈北木一点也不怕恐怖片，看那种片子纯粹是消遣无聊，更不知道沈北木因为睡着了倒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会在意得一动不动。

　　沈北木在恋爱的时候不知道林之行每次喝醉了只是在她面前强撑。沈北木在恋爱的时候，没有为林之行留过一杯暖茶，让他可以喝一口水而不是忍受口干舌燥。沈北木在恋爱的时候，不知道林之行会把目光长时间地驻足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林之行在自己睡着之后会正襟危坐一动不动，不知道林之行会把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盖着的毯子里，不知道林之行会把连盖住他一个人都成问题的小毯子分她一半。

　　他们在恋爱的时候不懂恋爱，所有没有经历生生死死恋爱的人在分手之后的爱恨情仇，能没有障碍得像朋友一样相处。

　　或者说，不是不懂恋爱，而是将自己放在了比对方重要得多得多的位置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沈北木到了周边的一个镇子上，准备采访一个热衷于四处游走的作家。这次杂志社的刊物的主题“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是，预定行程的那天，被采访的人忽然就放了沈北木鸽子，搞得一行采访的人不知所措。索性，因为车票早就订好了，主编也没有责备他们的意思，沈北木在周围同事的怂恿下，一起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放个假。沈北木行动力不强，就只留在了小镇上。同事们倒是很有探索精神，主动到小镇的周围玩耍。

　　第一天，沈北木关了手机，不看电脑，自己一个穿着舒服的亚麻布衣服，在小镇上吃好吃的，漫无目的地游逛，难得惬意。

　　晚上在镇上一家别具风味的小店里就餐，吃饭的时候，由于店里基本上没几个客人，老板娘难得清闲，主动跟沈北木聊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就聊了起来。老板娘推荐了周围一个好玩的景点——一个小寺庙。据老板娘说，去那个寺庙的人从没有单独成行的。沈北木问为什么，老板娘买了个关子，说“小姑娘，不如你约个人去看看，记住，不要一个人成行哟。”

　　晚上，沈北木在脑海里思索有谁可以结伴同行，翻了几遍手机通讯录竟找不到周围一个人，忽然就泄了气，可是老板娘的一席话倒是勾起了她的求知欲，一定要去的决心下得满满的。
　　正在郁闷的时候，林之行打电话过来。

　　“在干吗呢？”

　　沈北木刚想说有什么事吗的时候意识到这绝对是终结对话的一句话呀。“我在外面采访啊？你呢？”

　　对话就这么一搭一搭地聊了下去。

　　对话里或许是沈北木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对于无人同行的苦恼，所以当她在第二点早上出旅店门的时候，看见在前台登记的林之行的时候，眼珠子吓得都快要掉出来了。

　　“你……你……你……怎么会出现！”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我哪有！”

　　“明明是你昨天抱怨要一个人去寺庙，然后什么一个人去不吉利，然后我就来了。”说完，林之行无视还在震惊中无法回过神来的沈北木，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了一句等我一起出去。

　　沈北木坐在旅店大厅里的藤制沙发上等林之行的时候，还是无法整理好思绪，她到现在还是没办法理解林之行是如何那么快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到这里来的。沈北木掐了掐自己，现实，就是现实，不夹杂一丝欺诈的意味。

　　过了几分钟，旅店木质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沈北木转头抬眼，林之行几分钟早已换了另一身行头——深蓝色的棉质卫衣，休闲舒适的休闲裤，款式简单的运动鞋。虽然简单，一看就价格不菲。

　　沈北木起身，背起包，“走吧。”

　　“我饿了，先去吃饭吧。”林之行难得说自己饿了。听到这个沈北木还以为听错了，林之行居然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地对她说饿了。在她的印象中，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她好像还真是第一听见林之行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中午饭是在一家水乡风味的餐厅里吃的。清蒸的河鱼，清淡的荷塘小炒，简单的青菜豆腐汤伴着几滴极香的麻油，虽然是极其简单的菜色，应付惯大鱼大肉的酒桌的林之行倒是难得的喜爱，一连吃了几碗米饭。

　　北木一面吃着碗里的米饭，心里一边想这是饿了几天了。

　　食间没有过多的话语，倒是气氛难得轻松愉快。

　　中午，林之行跟着沈北木向镇上的寺庙走去。因为下午，游人倒是很少，往往是两人即是一条路上全部的游人。通往寺庙的道路曲径通幽，道路顺着山上的溪流蜿蜒，两旁不高的树木，树木底下散着几朵黄色的小花，山上的微风轻轻地吹拂，扬起一股青草泥土的清新的气味。

　　沈北木一路上兴致极好，偶尔轻抚脚边的小花朵，踢踢脚边的碎石，偶尔走到溪流边上，任由微微刺骨的水流穿过指缝流向远方。

　　林之行也不觉得沈北木一路上玩得太尽兴，倒是从容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上的小动作。
　　不长的小路两个人这样走了很久。

　　下午到了寺庙，只见木质的大门上正正规规地写着“檀心寺”。不如沈北木心里预先是想的那样，即使再小的寺庙，由于是镇上唯一的寺庙都应该有些香火。檀心寺倒是很奇怪走进去，只见寺院离门口近的地方中央有一口小小的净手池，再往前看便是长长的连廊，上面挂着许多小木牌。寺院静静地，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和小鸟的歌声。

　　林之行和沈北木按照规矩，先在净手池净手之后，向里面走，不远，有一座木制的小屋子，屋子里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寺院中人。

　　经过那人的介绍，檀心寺并非常规的寺庙——游人供奉香火以求得心愿。相传很久之前，一位仙人降临小镇，爱上了小镇中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因为仙人的身份无法长相厮守。姑娘思念爱人，在小木牌上写下对恋人的爱语和对天神的祈祷望与恋人破镜重圆，缠于家中的葡萄藤上。十几年过去了，葡萄藤上早已没有没有垂涎欲滴的葡萄，倒是满满的木牌，搭起了另一色风景。终于姑娘的诚信感动上苍，仙人终于归来。可是时光荏苒，仙人容颜依旧，而姑娘已经老去。天神重新赐予姑娘旧时的容颜，望她可以与灵魂伴侣重拾那一段难忘的爱的回忆。几百年后，小寺以求得良缘为名，镇外的游人但凡来到这里，恋人总是两两成行，来这里一求良缘。

　　一人行的话，怕是孤单，对之后的因缘不好，当然这都是一种说法。

　　“既然来了，就不能枉费寺庙的灵气。来，我们也来求一签吧。”林之行向寺里的人求来木牌和笔墨，递给了沈北木。

　　忌冲了寺院的风水，沈北木不好推托，与林之行写下对未来的美好的愿望，只字未提爱情两字，怕是两人的关系早已不是可以在寺里理直气壮写下爱语的情状了。写罢，林之行将之系于高处。
　　沈北木向寺里的神明祈了福，两人就一道下山去了。

　　做出寺庙不远，沈北木叫住了林之行“你事先知道了寺庙是干什么的吗？”

　　林之行看了一眼沈北木，没说话，转身接着向山下走去。

　　其实，林之行想告诉沈北木，听到她说寺庙不宜一人行的时候，自己倒是猜到了几分，一查，果真如此，心里担心沈北木找了其他人，于是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就买了车票向这里赶来。

　　这么安静闲适的时间来，林之行也是计划好的，他怕太多人，闹了神明，祈福不能被神明知晓，也为了安静时的心安。

　　林之行向来是不信神明的，倒是愿意为了北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