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之福》陌上无湮

5、PART 4

　　就在我低头的时候，我听见他继续问我说，“那你这是到哪里去呢？是混进来的记者吗？”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是记者！！”我慌忙摆手说，急得我满脸通红！撒谎，闯祸，偷看美男今天我能干的我都干了！！

　　“那你是过来干嘛的呢？告诉我！”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震慑出来的那种冰冷和寒凉。就是，如果我骗了他，后果可能很严重！！

　　可是，此刻，我怎么可能不骗他！！而且是必须的，还要狠狠的骗！！

　　“我是广告公司来，来，来表演的！！”有点哆嗦是因为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也不要再去撒谎了！

　　“哦，是吗？”他弯腰靠近我,双眸相对。他的这个举动，让我紧张得无法呼吸，虽然我们还隔得很远，却足够让我面红心跳腿抽筋了！！

　　他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撒谎，观望几秒以后扭头便走了，跟他一起一干男子也紧随其后。那种紧张而冰冷的气氛让我完全不知所措。

　　待他刚过去，一位化妆师看了看我说，“你怎么还没有化妆呢？”说罢不由我解释，然后将我拉至化妆台，开始认真的给我化起妆来。

　　我脑海里面一直在盘算如何到大厅然后再偷偷的溜走----不一会儿，一个小胡子扎着头发穿紧身黑色上衣的男人走过来，问我说，“你是今天表演古筝的吗？”

　　“那个-----”我正想该如何回答他，我余光看他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拿起手上的签字笔在表演项目后打了一个勾，完全不等我解释。（喂，我说能够专业点吗能够认真点吗？）
　　看来我这是霸王硬上弓不行也得行了！！

　　我闭上眼睛感觉化妆师用她软软的粉刷在我的脸上精雕细琢，当她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才在化妆镜里仔细看了看：她使用的是现代化妆法吗？我需要唱歌剧吗？

　　那浓烈纤长的睫毛就像翩跹的蝴蝶停在我的眼睛上，我感觉睁眼闭眼似乎都力举千斤。再看我的唇她用粉红为我着色用蜜粉为我提亮，我好看吗？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就像一个覆了俗粉的不真实意向裹着层层欺骗。

　　欺骗？！我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我出来快要半个小时了，我怎么忘记了？！我对师姐撒谎，对服务生撒谎，对那位素不相识的先生撒谎，对我自己撒谎！！我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如师傅所说，一切虚妄皆由心造！！

　　不行，不行，我必须得回去了，我不要化了！！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样子，镜子里面的那个女孩红唇大眼面若桃花，却极不真实！
　　我扭动着打算起来，我听见她说，“不要动，马上就好了！”她将我的长发盘成了一个飞云髻镜子里面看过去，就像一朵飘渺隐约的云。她一边看镜子一边给我整理多余的发丝，丝毫没有注意到我那坐立难安的如同便秘的表情。
　　她似乎就像在精雕细琢一件人间珍品，说，“妹妹，你太美了！”
　　我不知道她是发自肺腑的说我或只是对她作品的自我欣赏，我都谦虚的说了一声，“谢谢”可能多年在寺庙的原因，我的审美可能不太符合大众审美情趣。
　　我提起裙角，准备逃跑，一只硕大的肥手将我一把拉住。整一个艺术家风格的胖大哥面带笑意，拿着一张面纱对我说，“7号妹妹，该你上场了，你的古筝独奏，来这是你的面纱！”

　　“我？！7号？！”我完全陷入深层次的迷茫，这，可是怎么办才好呢？！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将面纱给我系在了脸上。

　　我被半推半挤的架到了帷幕后。那耀眼的射灯在台上打照出了一个莹白的辣眼的光圈就像光怪陆离的人生一般总是会有特别明亮的一面。台下那些衣香鬓影满面红光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四人一桌的高脚台桌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下面，女人们晚礼服恰如其分的遮挡住露出来的雪白大腿，她们双腿向一边倾斜慵懒而又性感，这样的姿势我从来没有使用过。黑色服装的服务生面带微笑高举放满了各色调酒的托盘，为每一位需要饮品的客人躬亲服务，这是欧式庆典吗？

　　我看见表演台的右边离古筝不远处，放着一个六层蛋糕还有香槟塔。旁边还站着一对新人，西装革履和曳地白纱。那，是梓姝吗？我想，应该是她！我好想看看她！忽然我鼻子有点湿润。

　　“下面，我们有请盛唐国际广告公司为我们带来的古筝独奏《花好月圆》来祝福二位共结连理情比金坚。”随男主持高昂激情的报幕完毕，我被推搡出幕帘外。

　　娘啊，爹啊，妈啊，爸啊，佛祖啊，如来啊，观世音啊！！！西方的耶稣基督啊！！！阿弥陀佛，万事如意，师傅啊，我今天可能真就死在这个幕台上了。我不奢求你们赐予我力量，我只是心里默默给你们千里传音，兀自感叹一番。

　　我哆哆嗦嗦，腿脚完全不停使唤，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看着盈盈发亮的一片目光（像南山准备打猎埋伏暗处的野兽），我被淹没在这片期待里几乎溺身而亡。我不知道我走姿是否飘逸是否绝尘，亦或是他们在台下发现了我的猥琐步伐和我狰狞的表情很可疑。

　　我咽了一口口水，坐在那张古色古香的小方凳上，庙里这样的凳子多了去，为何今日我竟感觉如坐针毡？！由于我可疑行迹引起了新郎的注意。

　　他转头想看个究竟，那一眼却让我终身难忘：是他！他依然笔挺而立星辰一般，散发着耀眼冷淡的光芒。他似乎看出了是我尔后嘴角微微上扬那冷漠的表情竟然生动起来。他明亮黝黑的双眸扩成了幽深的湖水包容我恣意的千回百转，而此时的我就像那浮华的意向在他高高在上的荣光照耀下，我竟然自卑得无处循遁。

　　我无法立地成佛，抛出私心杂念。看他旁边的新娘便知道他是我那未曾见面的----姐夫诸葛伶仪。一时间，心魔就如幻化的断流瀑布直下三千尺，也像洪水在惊涛拍岸卷起千万巨浪，打翻了我祈求宁静的庇护。我知道，我将不得救赎！！阿弥陀佛，纵是我有万千思绪也只能此时此刻将这一遭走下去。

　　提手谈琴，如负千斤！奈何我姿势模仿得再惟妙惟肖，我也终究是无法完成一个音符更不要说是为他们献奏一曲《花好月圆》。我，我真的做不到！！

　　台下压抑的气氛充满诡异，大家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一曲优美的祝颂，却唯独见人不见音。我，我该怎么办？！

　　逃吧！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萦绕，逃吧！这也是我此时的唯一理性能够提供的机智答案！那只能是---逃。

　　我不能让爸爸妈妈看见我，也不能让梓姝看见我，因为我会为她们带来不幸。趁我现在蒙着面纱，她们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为了她们，逃吧！！

　　在我的神识完全不理我的时候，我的恶魔一般的理智占据了我的左脑和右脑，俗称全脑。在我的各种理智指导下，我完成了我人生里面的三次欺骗，闯祸和觊觎男色等几大罪状。如果再不离开，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更恶劣的事情。

　　跑吧！像少年一样飞驰！我脑海里竟然闪过这样的小说名，不靠谱的情节和不靠谱的理智，我只能干不靠谱的事情。飞奔吧，福兮！！

　　我豁然一站，然后对大家深鞠一躬，于是转头向幕后跑去。我听到台下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

　　正当我准备跑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站住别跑，站住！我头也不敢回，虽然我平时和大家学的不一样，但是不代表我就傻啊！我站住岂不是找死吗？能站住吗？你站住给我看看！！

　　肯定要没命的跑啊，刚起步加速，竟然没有注意到化妆师让我换的是高跟鞋，这简直是让我插翅难飞。男主持人听到有异象飞奔而起从幕后出来挡住我，这是天要亡我的迹象吗？难道撒谎和侥幸欺骗的需要付出如此代价？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

　　哪里有空处我往哪里跑，倒回到台上冲下去然后从大门夺路而逃。我为我的机智感到欣喜，于是瞬间折回台上，从台的侧面楼梯跑这才是正道！！
　　我瞥见梓姝惊恐和张皇的眼神一如二十年前她从楼梯上摔下去那般，我的心没来由的竟然紧缩起来。我不是为她而来吗，如此狼狈不也是为她而去吗？我来不及打量她，只是这么多年，她变得美丽异常，高贵明艳。而我，她还认得我吗？

　　我一直看着梓姝，她也看着我。我们的交汇中，没有彼此。因为，她不记得我了！！

　　啊！！！！我仓惶的逃跑路线上竟然埋伏了如此多的电线。那些蜿蜒曲折如同蛇行一般的线也让我飞身而起，匍匐而落在惯性的作用力下，我摔落在梓姝洁白的曳地长裙旁边，她惊得叫出声来。

　　然后，那五层高的香槟塔和六层叠的订婚蛋糕就如同被丢弃拆迁的旧房子爆破在了我的眼前。乒乒乓乓，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是止也止不住的倾塌。台下哄乱成一团，纷纷涌至表演台想一探究竟。

　　我看见梓姝苍白的脸和诸葛伶仪似笑非笑的表情，台下哄闹的吵杂的声音，我脑海一片空白----我这，我都干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