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斯人城

10、来日方长（上）

　　成亦住的是一片即将开发的老城区，离城中心不近也不远，因为要搬迁的人太多了所以一再被搁浅。周围的繁华区被修了起来，无钱无势的老街民便都挤到了这一块地方，等着政府的安置房下来。再过了前面的拐角就到自己租的居民楼了。那是她自己一年前找的房子，房东有点钱，早就搬走了。房子放在这里也是等着政府来拆，还不如租出去收点钱。再加上看成亦是个女人，想来也是刚毕业工作不久的大学生，没钱，便很便宜的租给了她。房子虽然破了点儿，但家居宽带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房东不断强调要不是新家买了新的家具，放不下了，不然的话这些家具他肯定搬走。成亦想了想，住在这里，连带着种种杂费半年缴一次，也却是便宜，再加上这一代都是些老居民，尽管比较脏乱偏僻，但治安还是不错的，对她加班晚回家的话也有好处，便不再犹豫租了下来。

　　要到成亦住的地方，得经过一条巷子，车子要想开进去，很困难。技术好的到可以一试。可成亦看着乔锦那辆价值不菲的车子，即使她对车子没什么研究，但也认识那显赫的标致。
　　一开始的时候，她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可是，却意外的没有开口询问任何事情，一路上沉默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她却死活都不让乔锦把车开进巷子里。
　　两人就这样在巷子口僵持了良久。
　　最终，乔锦无奈的拔下车钥匙，对着这个倔强的女人道：“那好吧，走路，我扶着你。”
　　最后四个字，有着不容争辩的果断。

　　成亦无奈，只好任乔锦扶着自己，慢慢的走在烟肆巷，巷子不长，但是却七拐八折的，再加上两旁各种不成聚的开着的杂货店和路边摊，这都让这个原本就杂乱拥挤的地方更加狭窄。脚上有伤，尽管有乔锦的帮助，但是从下了车走到这里确实很让人吃力。侧着身子让过了一辆卖麻辣烫的三轮车，要是以前的话，她也许还能耐着性子要上一碗，但今天这个样子，那般的话估计是个笑话。
　　走过那条小街，她的住处……

　　便到了。

　　即使心里对成亦的现状早以有数，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乔锦有些惊讶：一栋破败的六层筒子楼，老式的楼梯直接突兀的从黑漆漆的楼道里延伸下来，原本白色的外观墙壁上，漆粉由于年岁太久，日晒雨淋之后变得像一张皱纹耷拉的老女人的脸，枯槁颓败。
　　乔锦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一栋从中世纪里挪出来贫民窟。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个时代有没有这种东西，但是他真的找不出形容词来刻画眼前的这幅悲惨的画面。一阵轻风从前面拐角处吹来，穿过狭窄脏乱的巷子，带着点常年烟熏火燎的油烟气味儿。乔锦嘴角动了动，眉头越蹙越紧。

　　成亦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自己的现况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她自然是看见了乔锦蹙起的眉头，却还是大大方方的开口对乔锦说道：“到了，我就住这楼上。”
　　乔锦回头看了成亦一眼，低声道：“上去吧。”说着，便扶着成亦往前走去。

　　男人直接明了的反应倒是把成亦弄的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男人扶着往前走去。面对着眼前高高的台阶，成亦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多余的东西，她一把抓住乔锦的衣服，卯足了劲儿，使劲往上一跳，被掰了鞋跟的高跟鞋仍然在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兀的亮了起来，把成亦吓了一跳。要知道，就算是平时自己完好无损时，也难得把这灯惊醒一次，可见自己刚才那一声有多么的惊人。
　　成亦住在三楼，房子是一层两家的那种。而此时她站在一楼底的楼梯口，偏过头心虚的看了看二楼的两家屋子，再看了看自己发出巨响的鞋子，一路上都淡定无比的脸上不禁变得愁云惨淡，憋屈的表情看上去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娇趣。
　　看着成亦的样子，乔锦的脸上忍不住划过一丝笑意，却很快被他掩饰了去。

　　成亦正在天人交战的犹豫着要不要往上跳出第二步的时候，突然，扶着她的那双有力的手臂径直从背后环绕过来。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只扶住左肩，另一只握住右肩，然后，迅速发力，将她从楼梯的台阶上一把提了下来。
　　成亦慌乱之中一只手竟半搂上了男人的腰身。乔锦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衣服是随意敞开的。成亦此时尽是把手从敞开的夹克下直接的伸了进去。淡淡的体温从薄薄的黑色体血衫下传了过来，清晰可感。

　　成亦“唰”的一下红了脸色，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成亦连忙手足无措的将手缩了回来。
　　可是，一低头便看见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跳上去的台阶，竟被这男人呢轻轻松松的就给提了下来。成亦顿时顾不上尴尬了，心底憋了一股子气，想要问问乔锦到底打算做什么，自己跟个青蛙一样的跳来跳去的，容易吗！

　　乔锦仿佛没有看见成亦的动作一般，未等成亦开口，便低下头伸手握住了成亦的手。乔锦慢慢的牵引着抬起成亦的右手，然后，轻轻地将其按放在墙壁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压在白皙柔软的相对而言较小的手掌，直到感觉到成亦慢慢伸直了手指贴放在凉凉的墙壁上时，乔锦这才松开了手，低声对半靠着自己身上的女人说道：“扶着墙。”

　　成亦仍然是单腿站立着，乔锦的身体离他很近，他低下头说话的时候，淡淡的呼吸隐隐若现的漂浮在头顶，一时间，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呼吸有些暗暗的加快，白皙纤弱的手指轻轻的在墙壁上抓了抓，她微微的皱着眉头等待乔锦的下一步动作。

　　安静的楼梯口，在这样的天气下竟不显热意。
　　乔锦松开了扶着成亦的手，面色平静的蹲在了成亦的身前，开口到：“上来。”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成亦清楚的看见男人漂亮的颈部线条和侧脸的轮廓，修长结实的身躯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只滞伏的野兽。

　　明白男人的意思后，她连忙收回自己不着边的思绪，有些惊讶开口道：“乔先生，不……”
　　“叫我乔锦。”低沉清雅的声线自下而上传来，打断了成亦的话。
　　成亦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乔锦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他微微的抬了抬头，却没有转过身来看成亦，只是又继续开口说道：“还有，你是打算像只青蛙一样跳上去？”
　　微带上调的尾音带着些玩味的笑意，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成亦一时间有些囧。
　　乔锦看着有些陡峭的楼梯，手指弹了弹夹克的拉链，放柔了声音安慰道：“上来吧，像你那样跳上去，可不容易。”

　　被乔锦一句话道出了心声，成亦看了看自己贴在墙上的别扭姿势，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她扶着墙，小心翼翼的趴在了乔锦的肩膀上。
　　乔锦背着成亦缓慢的走在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种种油腻、破旧的气息。楼梯两侧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经发黑了，大块大块的墙灰脱落下来，落在坑坑洼洼的阶梯上砸的粉碎，踩在脚下吱吱作响。
　　楼里有些凉飕飕的，过于安静的狭窄空间让脚下的声音听起来尤为刺耳。乔锦心里，自己要是狠力地跺上几脚，这楼能不能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