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尘埃落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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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来的手指是真的移到了月霜行的颈部，他的手指上略有薄茧，按在细嫩的肌肤上，微微一个用力就能要人性命。
“月霜行，你是还没有清醒吗？”他低声开口，声音有如丝绸般华丽低沉极具磁性。
以海东来对月霜行的了解，此人现在不是真的没有清醒，就是在装不清醒：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彼此隐瞒的事情太多，早就习惯彼此这些小伎俩，也懒得拆穿了。
“嗯，我酒醒了。”月霜行回答的口气依旧是真诚的让人不敢怀疑，“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我喝醉了，记忆还是清楚的，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有数。”
海东来诧异的看了她一样。
月霜行伸手抓了抓头发，她本来就是和衣睡下，一头长发随意的搭在身后，大半被靠枕压住。这抓头发的小动作她极少当着人前做，海东来的眼角又是抽了一抽。
“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装醉的动作。”月霜行坦然开口，态度清朗，“我瞒着你，你也瞒着我，算扯平了。”
海东来倒是笑了起来，手从月霜行的颈部松开，把被她抓散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小巧的耳钉闪出幽蓝光芒。
“亲王殿下今夜的诚实让我十分吃惊。”他好整以暇的继续回到沙发上坐下，眼中带笑。
月霜行回看他，漆黑的黑眸中亦是笑意，“我也很吃惊我如此诚实。”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果然是好酒不能多喝啊。”
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们彼此认识时间不短，关系又进展的太快，等到旁人意识到的时候全帝国最大的绯闻已经产生，然则他们两个人最是清楚彼此之间的关系，基本上属于——纯肉/体/交流。
月霜行偏偏还发展了套理论出来，叫做要想全面的了解一个人，就要发展出/肉/体/关/系，因为那种时候大家都是至真至纯。当时和她八卦的女官就问那她从海东来得到是什么心得，月霜行笑而不语。
海东来身为帝国情报局局长，帝国上下到处都是眼线，自从这件事情之后，他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心腹调在可能接触到此类情报的岗位上，大材小用莫过于此。
所以现在两个人这种另外意义上的坦诚以对，莫名的有种微妙的……自作自受感。
月霜行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又没有忍住抓了抓头发。
“月霜行，你礼仪课怎么考过去的……”海东来终于忍不住闭目叹气，帝国发展的太久，贵族们太多，礼仪课的考试极尽繁复，月霜行身为帝国第一贵族月氏的继承人，当众抓头发这点若是被长老们看到，被送回学校重修礼仪课在所难免。
“装的。”月霜行很是端庄典雅的点了点头，“我觉得还挺成功。”海东来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海局长可还有任何想知道的？”月霜行双手交握，看着海东来，眼神镇定，仿佛两人谈的不过是风花雪月，现世安稳的小儿女情长。
她对面的人轻笑起来，“今晚你说的够多了。”
月霜行垂眸，掩饰掉情绪的波动，“我也觉得如此。”她起身，赤脚走在地毯上，拉开窗帘。外面的人造月亮已经走到轨道中央，今日是满月，一轮宛如圆盘般明亮的月亮静静的挂在天空。
海东来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转到窗边，月光照入屋中，月霜行静静站着，香槟色的长袍下摆拖沓及地，纤细的身影，长发飘飘，似乎时刻能飞出窗口的仙子。
“既然今晚已经说了这么多，我就索性都说完吧。”她幽幽开口，“出访南诏本来就是陛下授意……”
清瘦纤细的人影站在他面前，眼眸幽静，深不见底。
海东来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你出访南诏，是因为陛下觉察到月氏有所牵连，调你离开对方有所动作才好展开调查；你带着我，是为了让长安这里放松警惕；发现对方是关长岭后，你坐实了心里的疑问，所以阻止帝国舰队来南诏处理此事。”
他琉璃色双眸中映出月色光辉，声音更加轻柔，“月氏的瀚海号，从最开始设计的时候中央控制系统中秘密设置了爆炸程序，月氏的家主在最后时刻与瀚海号共存亡，这才是瀚海号为历代月氏家主专用的原因。南诏一战，所有的知情人都在瀚海号上，只要你愿意，我们都会葬身在爆炸中。”
月霜行的身体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海东来静静的坐着，声音冷静，不带一丝情感。
“月霜行，你太心慈手软，下不了狠手。若我是你，不会把这么多知情人放回长安来。这会是你一辈子的把柄。”
月霜行看着海东来，突然笑了起来，“海东来……你和我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要是今天换你坐在我位子上，今日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之争。”
她坦然的回到床上坐下，“我的确做不到，所以长老们决定找人取而代之。”她的眉眼弯弯，眼神却是坚毅，“只是我说过，身为月氏，以此身守护帝国，关灵儿夏云仙乃至情报局的探员们都是我帝国的子民，我不能滥杀无辜。”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随意杀人这种事情，可不是我的教养所允许的。”
海东来亦笑了起来。他轻轻的牵起月霜行的指尖吻了一吻，“很荣幸您是一位心慈手软的淑女。”然后认真的看着她，“不过你杀不了我，我有这个自信。”
他的眼神明亮，琉璃色的眼眸中满是傲气，然后亦冲月霜行眨了眨眼，“长安星里面，还没有人有能力杀了我。所以就算您曾经动过杀心，也不用太内疚。”
面色微红的月霜行指了指房门，“淑女需要休息了，请海局长自便。”
海东来躬身，“那么我只能告辞了。”然后迅速的贴上月霜行的双唇，“晚安。”
第二日中午，皇室内政厅宣布皇妃上午去世，即日起三月之内为国丧期。
海东来惊愕的看着当日的新闻，内线上秘书的声音响起：“陛下来电。”
全息影像中略带倦容的皇帝声音沙哑，海卿，今日大明宫庆功宴取消。假期结束了，请到亲王殿下那里协助她处理葬礼事宜。
皇帝陛下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他轻轻的开口：爱卿，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海东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垂眸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恭敬的回答道：陛下，有时候我们只能顺应天意。
海东来赶到内阁会议的时候，月霜行已经接到任命为皇妃国葬事宜总执行人，她依旧穿着一件黑色制服，只是袖口上丝丝的绣着白色蔷薇花图案。
月霜行有条不紊和各路元老们讨论葬礼规格事宜，她神色肃穆，眼神中略带忧伤，元老们原本以为她在月氏事件之后理当受到重创，没有想到现在皇妃去世，她掌管葬礼事宜，一时间又重新回到政/治舞台中心，让一帮元老好不甘心。
“皇妃一向身体健康，突然去世是为何？”有资深的元老开口问道。
月霜行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备忘录，“诸位卿家若是有疑问，不妨向太医院咨询。”她抬头扫视全场，“众位想必也知道我近日忙着处理家务事，葬礼安排烦劳各位多费心了。”
她转身走下主席台，身姿挺拔，所有的元老迫于她的气势，竟是噤声。
经过海东来身旁的时候，月霜行侧目看他一眼，黑色双眸中已是冰冷。
海东来淡淡的微笑，随她一起出门。
葬礼定在两周之后举行，各友邻星系都发来了唁电，有些离的近的节度使亦飞到长安参加葬礼。
南诏王异牟寻特地派特使参加葬礼，说是因为南诏王悲伤过度身体虚弱无法前来。负责接待所有使节的海东来看到异牟寻手书的悼词，此人的字迹风流婉转又别有一番气派，一篇悼词写的深情至极。
月霜行默默读完，微微一笑，吩咐助理把这篇悼词送给各大媒体。
皇妃下葬在皇家陵园的那天，长安所有的贵族都参加了告别仪式；皇帝亲手在皇妃的棺椁盖上了象征着帝国皇后地位的凤凰披风。
月霜行随在皇帝后面献上了大束的牡丹花。她弯下腰看皇妃的脸，依旧是栩栩如生美艳有如花朵的女子，死亡的阴影丝毫没有损耗她的美丽，就连玫瑰色的唇都依旧饱满水润。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臣最后献给你的一出戏，终于落幕了。”她悄声凑在皇妃耳边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而去。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飘动，惊动了远处的几只云雀，振翅飞入空中，消失不见，只有大把的鲜花随着落下，悼念帝国的皇妃。
国丧是大事，三月之内长安禁止任何娱乐活动婚丧嫁娶。
月霜行亦免除了一切外事活动。
月氏的贪污案在一个月之后尘埃落定，涉案的长老因为是月氏成员，皇帝最后网开一面，死刑改成囚禁终身。
一身便装的月霜行冷冷的听完审判，从旁听席走出帝国高级法院。
日头已经西沉，人工太阳和人工月亮出于交接班时候，月霜行走出门厅，只看到天空一边是一轮落日，另一边却是一轮新月，两者交相辉映，同时照耀着长安。
有人靠在门口抽烟，红色的机甲依旧是吸引着过往路人的目光。月霜行不动声色走下来，“海局长，公众场合抽烟是要被卫生局罚款的。”
海东来不慌不忙灭掉香烟，微微一笑，“月亲王，找个地方喝一杯？”月霜行指了指自己袖口的白色蔷薇花，“国丧之中。”
两人对视一笑，海东来打开车门，月霜行坐了进去。
日头落下，人工月亮升入轨道。
长安的夜，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尘埃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