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晴朗》渔南风

27、突如其来

　　初秋的时节的时候锦城又开始下雨了。
　　易宁才知道自己是个很会掩饰的人，即使心里再怎么想念，再怎么难受，可是都会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比如，易凌的那个电话。
　　易凌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有一百个问题要问，有一百句抱怨要说，想问他怎么会突然走掉。其实最想问的，还是关于季乐乐，一起突然离校真的没有什么联系么。她知道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种关系是她永远不会有的。
　　心里要说没有疑问和多虑是没有的。
　　可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没说，还反问他一句，我为什么要想你。
　　她终于知道，她很喜欢他。
　　喜欢那个和自己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男生。他笑起来很好看，牙齿很白，在她面前话不多，但是她知道，在其他人面前他很多话，还会和郁乔拌嘴。她安安静静的看书，他也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书，偶尔转过来以手撑头，看着她，被她发现之后眨眨眼若如无其事地望向别处。
　　她喜欢听他讲关于锦城，哪条街以前的名字，那栋楼以前是什么样子，还有秋水大街白玉兰栽种的时间。
　　可是这些只有自己才知道。除了杜连如之外，他是第一个能够给她平静安稳的感觉的人。
　　这年，易宁十八岁。
　　随着杜连如生活了这么些年，她早就学会了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也许有的人，自己真的不会拥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就不必强求。不管是易凌。
　　后来？后来的事情发生了很多。
　　但易宁看见自己手里的血时，她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比这件事来得更残忍和糟糕。
　　幸微生彩色的花裙子上的屁股部分已经全是晕染开来的血。她那么好看那么美丽的脸扭曲成一张揉皱了的废纸，苍白痛苦。甚至说不出话来。易宁抱不动她，易宁也害怕，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明明就只是在二十分钟之前接到幸微生的电话，听她的语气好像是心情很不好。所以她和郁乔立马找到了她。幸微生一直是她们之间的冷艳女王，自信美丽，不染尘埃。所以很少有得她伤心难过的事情，因为她太美好了，她本身就不把那些事放在眼里，她就是能够傲视一切。
　　但是易宁知道的事情是，幸微生和易凌那个叫做艾桓澜的发小谈恋了。在不久之前。
　　当易宁和郁乔看到幸微生的时候，她正在秋水大街尽头那里，那里已经没有了白玉兰树，她侧身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双手紧紧揪着自己书上的长裙子。
　　刚刚下过大雨的街道上还是湿的，铺在上面的红色的小瓷块反着路边刚刚亮起来的路灯光。周围因为下雨而变得更加凉爽，总算在炎炎夏日来了一场消暑的的大雨。已晚上七点半，天即将全黑，就只有幸微生在长椅上扭动着，易宁一样就看见了她。也看见了不远处应该是被雨水散开了的血滩。
　　易宁把自己身上的薄衬衫脱下来垫在幸微生屁股底下，因为那个中年女司机看到了幸微生的裙子上的血污。易宁两只手都在发抖，郁乔明显比她镇静很多但是易宁还是能够听得见她的喘气声。幸微生在车上靠着易宁，郁乔的手紧紧抓住她的，不停的上下揉搓着。锦城本来不大，就算是早晚的高峰期都仍旧不痛不痒，人们不急不慢的走着。可是去医院的这段路程在易宁看来，是她在这这几年中最长最远，也是最煎熬的一段了。出租走了一个世纪，才到了第一医院。易宁甩了一张钱给那个女司机，大概是五十面值的，连自己的衬衫都没来得及拿。
　　“医生，医生……“易宁分不清楚是自己的声音还是郁乔的，一刹那就只剩下呼救的信息。
　　生很快被推上了急救台，她的手还在紧紧的抓住郁乔的，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被双双扯开，扯得郁乔生疼。
　　“怎么会这样？”易宁直接坐在手术室外白色的地板上，双腿长剌剌的打直伸在走道上，头靠着长靠椅。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医院，第一次大概是很久之前自己生病，幸微生陪着来的。还是不变的消毒水的刺鼻味。
　　“为什么会这样？哼，你问我？你他妈是装傻还是真傻啊易宁！”郁乔坐在长椅上最边上的一个座，挨着地上的易宁。她的声音很小很冷，轻轻的哼了一下，易宁觉得陌生。“她流产了你没看出来么？“她接着淡淡的讲着，就像刚才连呼吸都紧张的人不是她。
　　“我知道这个，我问的是，她是和艾桓澜么？”
　　“对，就是他。”
　　“下午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这样？“易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但是她试了，还是忍不住颤抖。
　　“易宁，老子真想□□娘，你还在这装什么装啊？你知道今天下午幸微生为什么会和艾桓澜吵架么？因为她想让他和她填同样的志愿，可是，艾桓澜说什么你知道么？他说，算了吧，幸微生，我想和易宁去同一个地方。”
　　“郁乔，你在说什么，慢慢说好不好，微生突然就成了现在这样，真的吓着我们了。慢慢讲清楚行么？“易宁完全还没反应过来郁乔这一大堆说的什么，也许她听懂了但是还没消化，这个转折太大的信息，她还没梳理过来。她的声音急促不安。
　　“突然？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突然的，我告诉你，在我们那天去喝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声音对我来说，这不是突然，早晚都回来，只是却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你知道什么了？你怎么会知道今天微生会这样？你在说什么郁乔，我真的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好啊，那我现在一字一句的告诉你，要是幸微生出了什么问题，我，郁乔，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郁乔一字一顿的说道。
　　“姓郁的，你他妈的这又是什么意思，说什么也不说个明白，幸微生现在这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直接说出来，是我害她这样的你直接说出来，你现在话说道一半又藏着掖着，让我和你猜哑谜么？你以为她现在在里面就只有你一个人难过着急么？要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害她的，那不用你原谅我，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易宁边说着眼泪边不停地直线流了下来，几句话的时间满脸泪水。她本不是粗暴的人，可是这一分钟终于把之前努力皮肤努力镇定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刚才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她好怕，怕血，怕医院，可是现在全都爆发了，真爽快。不用憋着了。
　　宁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马上就有人来叫她们保持安静，并让她们离开手术室门口。易宁说了句抱歉，“不好意思，刚才情绪有点不好，我保证不再大声喧哗好么？我们想就在这等着朋友出来。好么？“易宁低声下气的想这个年轻的女护士求道。
　　“这里是医院，再大的情绪也要控制好，医院简直大声喧哗，这是素质。“护士白了她们一眼，”再大声喧哗就请离开。“
　　“什么意思呢你，你这是说谁没有素质啊？我们的朋友在里面急救，我们情绪不好了点你就拐着弯说谁素质不好呢？你们医院就这服务态度么？这才没素质！“郁乔明显不答应这小护士说的话，一看她也就是个刚来实习的 ，就这嚣张样。郁乔本来脾气就在火头上，她一来，就给点着了。
　　“谁大声喧哗谁就是没有素质，走走走，你们感觉离开这。“小护士说着就开始拉扯她们。
　　“谁是幸微生家属？”手术室里面来了个人问道。
　　“我是，我是。”郁乔推开小护士的手向前说道。
　　“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是她同学？“
　　“同学？她现在做清宫手术需要签字，要家属才能签。“可是她的家属现在不在啊。”易宁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又要哭出来了。
　　“她满十八岁了么？“医生又问道。
　　“满了满了，刚满。“
　　“那就让她自己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