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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争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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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民在大帐等了半天,也不见秦琼、裴源过来,正要叫人去催,亲兵匆忙跑进来报:“秦将军、裴先生、还有魏征先生都奉罗殿下将令,出营去了,去什么地方不清楚。”
世民呆立了片刻,边大步向外走,边喝令:“快备马,令尉迟恭点兵三千,先跟我去,明日大队人马开赴金锁岭!”
秦琼、魏征、裴源三人只带少数卫兵,正飞马赶往金锁岭。秦琼跑了一阵,发现裴源拉在后面,怕他是文官出意外,遂又调转马头,迎着裴源接应。
裴源见秦琼跑得满脸是汗,跟尘土和在一起成了泥,一条一条的甚是狼狈,笑道:“秦将军还是沉不住气,放心!等我们到时,金锁岭大战已收兵了,你就等着看五王的人头吧。”
秦琼忧心忡忡:“我实在不明白,主公何以孤身涉险,也不肯带我去,战场总是多一人多一份力。”
裴源慢声说:“主公自有计较。许是你最近跟秦王走得太近了,他怕走漏了消息。”
秦琼心里竦然一惊,想辩解时,又暗暗思忖他这话似有挑唆之嫌,故意装傻道:“殿下自己跟秦王走得才近呢,还结为异姓兄弟了,我唯主公之命是从,他跟谁近,我可不就跟谁近嘛。”
裴源笑笑:“这回主公要面临今生最艰难的抉择,我们何去何从,等见了主公自然分晓。”
秦琼不再说话,心却沉了下去:燕郡王降唐,不但打乱了罗成控制太行以东战略部署,更要命的是天节军跟太子扰在一起,罗家父子不可避免地陷入唐皇室宫闱之争,无论是支持太子还是秦王,都无法置身事外地保存实力,罗艺必是想让罗成回幽州老老实实地当世子,罗成又怎肯就此妥协?金锁岭的五万少主派铁骑打完仗还回并州、冀州吗?州郡已归大唐,要驻守必须先接受改编,那罗成岂肯让步?可不让步又能怎么样呢?李建成这一招太高了,如果罗成不跟父亲翻脸,那就被逼到了绝路上……
裴源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轻声说:“唉!我说什么来着,防不胜防,幽燕老主派和少主派之争不会消停的,如果主公当初听我的,带兵反攻幽州,逼老主公退位,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也不会在邯城差点搭上一条命。”
秦琼皱眉:“裴先生此话差矣,你明知主公是欲成大事的人,为人主的大节是不会错的,他怎肯当杨广?他对父亲感情深厚,当年误传燕郡王阵亡的消息,他痛不欲生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叫人心疼,他咯血的毛病就是那时落下的。”
裴源长叹一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主公要吃的苦还多着呢。”
秦琼又抽了两鞭,只顾闷头赶路。
等秦琼、裴源、魏征三人到金锁岭时,果然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迹,战斗已结束,兵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三人进了罗成的临时中军帐,果见罗成正和苏定方、王选、史大奈、罗春等人在一张摊开的地图上指指点点,听见侍卫禀报,罗成招手叫他们:“大哥、表哥!裴先生快来!”
三人走到地图前,罗成沉思着说:“三位来的正好,先来看看我们怎么退兵。”
裴源看着地图上画出的黑线,非常不解:“主公,这条路线是沿江要入蜀的,难道主公?——”
秦琼顾不上看地图,用手拉罗成胳膊,边说:“就地扎营,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你都四天没睡觉了,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苏定方插口解释:“益州都督蜀王杨秀来信邀主公入蜀,主公正在与诸将商议。”
秦琼看苏定方三十多岁的样子,高鼻深目,头发和胡须都打着卷,比当年在幽州看见时更显老,不由得微笑了:“阿苏,越来越像胡人了!”苏定方冲他点头示意,眼睛仍盯住罗成。
罗成毫无倦意,与秦琼交换一个眼神,回手轻拍秦琼的手背,示意他看地图,扫一眼众人,沉思着说:“我密令苏定方撤离并州时,是想过带兵投唐,可现在看来,朝庭太复杂、太混乱,李建成、李元吉绝非善类,世民他不见得能做得了主,他许诺的事未必能兑现。父王降唐,又跟太子在一起,如果朝庭暂时无力动幽燕铁骑,那定会走隋炀帝的老路,在幽州同时封我和父亲双王并立,互相牵制,我不想再跟父王争执了,入蜀是个不错的选择。”
魏征看了一会地图,断然说:“不可!幽蓟之地,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形胜甲于天下,诚所谓天府之国,又历数代经营,主公怎可舍近求远,去那偏僻蛮荒之地,自古蜀道之难,从无刀兵之利,主公一去之后,再想出蜀就难了!”
裴源以手抚须,看着魏征直点头。
裴源冷哼一声:“蜀道艰难、蜀地闭塞,以诸葛武侯之神机动天,六出祁山、九伐中原,尚不能保偏安一地,试问我等谁会有诸葛之能?殿下一入蜀地,便再无出头之日!”
秦琼也皱紧了眉:“幽燕铁骑久在北方,士兵不惯蜀地气侯,听说那边多虫蛇、山间巨木生瘴气,你长途行军,军士疲惫,再不习水土,这些驰骋大漠的铁骑军就无法施展,再强的军队也没有战斗力了。请主公三思!”
苏定方松了口气,绽开笑容:“主公!不是末将一个人反对,就依末将回并州才是上策。”
罗成眼睛盯着地图,沉思不语。
外面忽冲进来一名军士,满面血污,跪下冲罗成哭道:“殿下,侯将军令末将来送信,有强人袭击山寨,掳走了两位夫人。”
罗成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忙用手撑在案上,闭目定了定神,才问:“是什么人?”
那人答:“不知道,那伙子人甚强悍,全是人高马大的铁骑。”
罗成心里无限狐疑,暗想:难道是父王劫持朝云和庄氏,若真是如此,无非想要胁我,断不会害她们的性命。
接着问:“侯将军呢?”
军士答:“侯将军还在追赶,令末将报主公,快派兵增援。”
罗成忽地站起身,边向外走边传令:“点精锐快骑三千,跟我去祁雨沟山寨。”
秦琼、苏定方等人俱是一惊,秦琼紧跟在罗成身后,苏定方愣了一下,也随着出了营帐。罗成回头看见,冲秦琼点了下头,却对苏定方摆了摆手,道:“你留在这儿,等会儿秦王会来,让魏征、裴源去应付,你不要露面。”
说着,有侍卫牵了马过来,秦、罗二人飞身上马,姜焕、罗春、史大奈等人跟着,带着人快马奔祁雨沟。
秦琼百思不得其解,罗成的家眷安置在破山寨,连自己都不清楚,罗艺远在幽州,如何能打听到这么隐秘的消息?
刚走出不远,后面马蹄声疾,又有几十骑追来,罗成回头,看见当先那人,头戴金盔、黑衣黑甲、花白胡须,惊叫出声:“罗安!”
那边罗安已滚鞍下马,飞跑着过来,罗成忙下了马,迎着他跑过去。
罗安跪拜在地,老泪纵横:“我的小少爷,你真的还活着?谢谢老天!老奴给您嗑头了……”
罗成热泪盈眶,俯下身搀扶他起来,哽咽道:“你从哪里来?我母亲可好?”
罗安跪爬着不起来,双臂紧紧地抱着他腿,仰脸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老奴不是做梦吧?这样的梦,老奴做过好多回,每一回都哭着醒过来,在邯城,是老奴亲手敛了殿下尸首,心疼死老奴了……”
罗成强忍眼泪,拽他起身,缓缓地说:“我明白了,是父王劫持了庄氏和朝云,你是来送信的?”
罗安不答话,抱着他肩膀放声大哭:“小爷呀,你回幽州吧,你娘都快想死你了……王妃娘娘这两年,五劳七伤,头发全白了,哪像四十多岁的人哪……”
罗成心口一阵剧痛,头晕目眩,热泪冲上来:头发全白了?他那高贵娴雅、美丽温柔的母亲呀,是怎样得被折磨成了一个白发老妇的?罗成啊,你造孽啊!
秦琼看他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晃晃,忙一把扶住,只觉得他手都凉了。紧着冲罗春使眼色,罗春过去,扶着罗安,低声劝道:“你就悠着点,别添堵了。少主四五天没睡过觉,快累死了,你还说这种话刺他的心,是不想让他活了怎么着?”
罗安醒悟过来,忙抬手擦泪:“是老奴该死,少主恕罪!”
罗成定了定神,强撑着问:“是父王劫了朝云她们?你快说呀!”
罗安忙答:“是,是,少主莫急!不是老主公要劫,实在是碰得巧了,你放心,两位夫人很安全。老主公见到云儿怀孕,高兴得快疯了,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呢。老主公怕您着急,让我先来送信,他随后就到。”
罗成心里一松,几乎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