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梧桐》糯米398

56、白壁

　　次日，秦琼、程咬金弃了队伍，轻骑随世民奔白壁关。家眷们由徐茂公、世民部将李子通护送，到长安去了。世民单骑离营，不敢耽搁，几个人星夜兼程，终于到了白壁关下。见唐军连营几十里，将白壁关围得铁桶一般。秦琼看了扎营，见世民将关中军里最强悍的玄甲军布在外围，知他这是畏敌之故，心中便有了数。
　　众人进帐议事。秦琼从容道：“秦王殿下这阵布得极妥当，玄甲在外、铁盾在中、弓箭手在内，步兵在中军，步步为营，进退不乱，尉迟恭怎么冲到中军的？”
　　世民心有余悸地说：“他马太快，象风一样，弓箭手都没来得及张弓，都被冲乱了队伍。玄甲军上等的战将，不及一合被他斩下马去，他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亏我跑得快，差点让他追上了，如不是李子通拼死来护，就让他得了手……李子通是关中军知名的勇将，只三合就被他打落马下，大口吐血，……”
　　秦琼点头：“明白了！他看清了我军阵势的弱点，军士操演惯了，只会依次战斗。大阵撕开一条缝隙，里面阵角全乱。但尉迟恭之勇也非常人能及，明天见阵，我去会会他。”
　　次日一早，尉迟恭开关又来讨战。秦琼披挂整齐，点齐三千军士，引兵出营，直扑白壁关。世民自引中军，为他掠阵。
　　秦琼好久不跨战马。他这阵子在洛阳寄人篱下，谨小慎微，又天天为罗成的病担惊受怕，心里没有一天得到舒展。如今再骑上自己的宝马“呼雷豹”时，只觉豪情满怀、气冲霄汉，才明白自己天生是属于战场的，这隆隆的战鼓声，竟是比世间任何音乐都来得动听。
　　他极力压抑着激动和喜悦，回头看程咬金时，他也是满面欣悦。秦琼冲他使个眼色，程咬金会意，催马出了本阵，大喝一声：“谁是尉迟恭？给你程爷爷出来嗑头！”
　　见对面阵中出来一人一马，仿佛是半截子黑铁塔似的。黑衣黑甲、人长得也黑，扫帚眉大环眼，相貌凶恶，简直像庙里的金刚一般，让人望而生畏。他一出现，秦琼这边的军士一阵轻微的骚动。军士们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
　　程咬金见他人才出众，也起了爱才之心。遂豪爽地大声笑道：“都说单雄信黑，跟你比起来倒成了书生一样的人了。哎！你是长成这样，还是故意烟熏的？”
　　尉迟恭见对面来人态度亦戏亦狎，嘻嘻哈哈，以为对手轻视自己，心中大怒。大声喝道：“不知死的丑鬼！死到临头还敢贫嘴，你爷爷立刻叫你到阎王那儿乐去！”说着，用脚轻嗑马镫，他骑的那匹乌锥马忽地向前一蹿，一下子到了程咬金马前。
　　程咬金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好快的马！”忙向右带马，回身瞅准机会，举起大斧子照着尉迟恭脑袋砍过去，边大声笑道：“掏耳朵！”这一招是程咬金的招牌，快如闪电，寻常将领一下中招，绝无意外。尉迟恭这下吓得不轻，眼看躲不开，只得用手中单鞭生磕，当地一声，火花四溅。尉迟恭手臂发麻，暗呼侥幸，哪知两马马尾相对、快要错开时，程咬金手中的斧子忽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倒砍回来，尉迟恭惊得灵魂出窍，死命地翻身向后倒在马背上，那斧子贴着他的鼻子尖划过，带起的劲风让他一阵窒息。他以为这一回合完了，刚从马背上直起身，就听见脑后重物破风的声响，大叫一声啊！下意识向下躬身，抱住马脖子，头上战盔应声而落。
　　一回过去，程咬金连砍三斧，尉迟恭手忙脚乱。程咬金砍完了三斧，慢悠悠地回马，笑道：“好本事！能躲过我这三斧子的，普天下没几个！爷不陪你玩了，回去喽！”说着，带马回阵，尉迟恭不知他深浅，却不敢追。
　　程咬金回阵，看见世民已来到阵前，忙施礼：“秦王殿下，这个人真是个人才！末将已经服了他！”又向秦琼说：“二哥小心！此人武功在单雄信之上，唯有主公可轻取他，别人谁也不行！”
　　秦琼见两人过招，心说这人跟我不相上下，至多打个平手，取胜一点把握都没有，点头应了一声，催马来到阵前。
　　尉迟恭见对面换人出来，又一看秦琼英武出众，心中暗自喝彩，又有些纳闷：唐军中有如此人物，怎么前些日子没有见过？忙认认真真地拱手道：“将军真是英雄气概！请问将军尊名？”
　　秦琼淡淡地还礼，从容道：“山东秦琼秦叔宝便是！”尉迟恭啊了一声：“那刚才出战的，定是程咬金了？哦！我明白了，你们的主公罗成死了，你这是降了唐？”
　　秦琼的脸红了，一阵羞恼，也不辩白，怒声道：“少废话！有种的，今日跟我一决高低！”
　　两马盘旋，两手动起手来，都毫不留情，但见锏风鞭影，杀气逼人，众人都看得胆战心惊。
　　世民沉不住气，早跑到阵前来，与程咬金并马而立。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爱，向身边的程咬金说：“你刚才说什么？是想要我收降他吗？”
　　程咬金呵呵地笑着说：“这人真是个英雄，殿下若能收降他，定是股肱之臣！”
　　世民微笑着：“难道你不是股肱之臣？罗成也会成为孤家股肱之臣！”
　　程咬金面色忽变，盯了他一眼，不吭声。
　　世民也觉唐突，尴尬地笑道：“哦！只是说笑而已……我久仰并肩王殿下威名，愿侍奉于帐下，让他做李世民的主公。”
　　程咬金缓和了口气说：“以后殿下见了主公，说话要小心些。他最烦张狂之人，惹恼了他，教训一下，殿下可受不了。”
　　世民好脾气地笑着：“我与他可投缘呢！在我心中他为人最是谦和，气度恢弘，有人君之风。他若来投，我定要与他结为兄弟！”
　　程咬金见他又说漏了嘴，翻了一眼，仍不吭声，转脸看阵前战况。
　　秦琼已感到累了，双锏在手中沉重起来。偷眼看尉迟恭已经热汗直流，心知这人与自己不相上下，若斗下去，只怕要两败俱伤，正想着，忽听自己阵中鸣金收兵的声音。他向后退，向尉迟恭一拱手：“主帅传令收兵了，我们明日再战！”
　　尉迟恭不舍，还礼说道：“我自从军以来，从未遇到过将军这样的对手，真是过瘾！请明日将军不要爽约！我们明日再决战一场！”
　　秦琼也笑道：“彼此彼此！我与将军有惺惺相惜之意，如此对手，平生仅见。我们明日再战。”
　　说完，各自回营。
　　次日一早，尉迟恭就出关讨战，这边秦琼仍率军出营。两人一见面，倒觉得亲热。今天动起手来，都有了切嗟之意，舍不得伤对手性命。从早上直打到红日西坠，也没分出胜负。
　　尉迟恭看天色不早了，先住了手，施礼道：“秦将军，好身手！末将佩服得紧！我们明日再打一场如何？”
　　秦琼爽朗地应道：“好！痛快！明日再见。”
　　秦琼回到营帐，见世民正坐在帐中等着他。秦琼边摘下头盔，边笑道：“这尉迟恭的性情爽直可爱，倒真是个可交之人。”
　　世民笑道：“我收降了他，如何？”
　　秦琼沉思着说：“能收降他当然好，可我听说他和刘武周是过命的交情，怎肯弃主另投？”
　　世民冷笑道：“我只好杀了刘武周！白壁关势同危卵，城池陷落也是早晚的事。他关防既丢，又死了主公，还能不降我？”
　　秦琼眼前一亮：“殿下有了破敌之策？”
　　世民笑道：“我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