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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洺水 ...

  •   不久,刘黑塔率军到达洺水。次日,王伏宝以谋反罪被斩首。
      消息传来,罗成举杯向众将庆祝:“王伏宝是夏军军魂。他一死,夏军分崩离析之日不远了。”
      他举杯大声说:“打回幽州,扫灭夏军!”
      众将大声回应:“打回幽州!扫灭夏军!”
      凤凰岭。
      凤凰岭是罗艺秘密建的军粮仓库。自从燕山公自领四郡,他的军粮就成了问题,要靠儿子供给。虽说罗成很慷慨,要多少给多少,但毕竟不是自己的领地,积蓄总是免不了的。故而挑选幽州城北的凤凰岭,秘密建了一座粮仓。这个粮仓儿子不知道,只有他和一些心腹将领知道地址。
      房山之战后,他率领残部退进凤凰岭,却意外地发现幽州守将薛万彻和王妃已先期到了这里。一问才知道,薛万彻在王伏宝进军以为是少主人马,未作抵抗就退了出来。罗艺大怒,把薛万彻暴打一顿,罚作劳工营伙役。
      罗艺进了凤凰岭,大量放飞鹰,打探外面的消息。飞鹰是铁骑军传递情报的工具,飞鹰腿上拴有特制的哨子,一飞起来,尖利的哨声传出很远,下面大量的情报人员只需吹一下特制的哨子,就能引飞鹰下来,把情报写好,拴在鹰腿上就能送到主将手中。罗艺多年来经营情报网,主要靠飞鹰。
      这回罗艺看着飞鹰传来的消息,怪怪地笑了。他回过头,对王妃笑着说:“燕山公果然是神机妙算。这反间计也只有他才想得出来。”
      王妃眉头不展,只陪着笑:“殿下千万要相信成儿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络,兴许是有误会。他不会反攻幽州的。”
      罗艺忽怒容满面,大声呵斥道:“你还护着他!这个逆子这会子以为我已经死了!还联络什么?怕是要全军举哀,让天下人看看他的仁孝!”
      他叫着人传令:“叫薛万彻来。”
      片刻,薛万彻被带了进来。他蓬头垢面、连胡须都打着卷儿,又脏又乱。
      罗艺有些心疼,却不愿表露出来,淡淡地问:“你这些日子在劳工营还过得惯吗?”
      薛万彻见他口气和缓,知道有门儿,忙陪着笑说:“末将过得惯!只是王爷让末将去做伙夫,总是太浪费了。愿戴罪立功,请王爷一支将令,末将杀出凤凰岭,与王伏宝决一死战!”
      罗艺微笑、心情舒畅:“没有机会了!王伏宝已经死了!”
      薛万彻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罗艺笑着说:“他跟燕山公在上谷对阵,燕山公用“却月阵”打败了他。后来又在洺水对峙,燕山公用反间计,窦建德上了当,杀了王伏宝。其实这祸根,在成儿袭击寿春时已埋下了。王伏宝是个疯子,居然没有回兵相救,反而进攻幽州,窦建德连老婆都丢了,能不恨他?没有张冠雄掌着大局,他的谋略怎能跟成儿比!”
      薛万彻激动地跪下:“王爷!王爷现在还在相信少主是叛逆吗?王妃早就说过,少主之心,宽和仁厚,对下人尚能优恤有加,怎肯冒天下之大不韪,担这悖伦弑父的罪名,必定是有人冒充少主兵马,要离间您父子亲情。”
      罗艺皱着眉:“现在我还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他没有勾结王伏宝反攻幽州,倒是有些良心的。”
      薛万彻说:“末将愿请令,率领幽州本部兵马,与少主里应外合,可复幽州。”
      罗艺沉吟着:“还是要再等一等。现在王建逆贼打败了张公瑾,正在到处找我。”
      薛万彻也叹了口气:“王建和张公瑾都说是奉少主之令,现在两人又打起来,我都糊涂了!王选部不知去向,真是滑头。”
      罗艺说:“现在虽不明白燕山公意图,但王建反叛是一定的了。你回来吧,加紧操练,找机会出去把王建捉回来见我。”
      两人正说着,又有探报来到,消息更惊人:王建让自家侄儿王选打了伏击,全军覆没。
      罗艺急问:“王选现在何处?”
      探报答:“王将军说得了少主命令,已回营州。”
      罗艺松了一口气:“好好!这样最好!我就等在这里,看那逆子怎么来见我!”
      李渊正在太极宫划船,听见世民来报,拍了拍手,对世民笑道:“果然是一只猛虎啊!王伏宝是河北名将,如此轻而易举地丢了性命。唉!罗成真神人也。”
      世民看着父亲,兴奋地说:“儿子愿领一支将令,出兵到洺水,助罗成一臂之力,克复幽州。”
      李渊沉下脸:“你一向精明,怎么今这么糊涂?王伏宝、窦建德均不足虑,那罗家父子岂是池中之物?我是要你出兵,但不是助他,是要相机行事,找准机会杀了他!从此,幽云十六州再也无力逐鹿中原。”
      世民小心翼翼地说:“父王英明!但儿子以为,要千万保全罗成性命,他有惊世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太可惜了。”
      李渊微笑了一下,忽转移话题:“你前儿得了一只极美的金丝雀,听说死了?”
      世民若有所悟,陪着笑说:“那只鸟气性儿大得很,不吃不喝,养不活。”
      李渊笑着说:“罗成就是那只金丝雀!”
      世民笑着摇了摇头:“他心底纯良,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固执。”
      李渊接着说:“你又动了爱才的心思,好吧!若能收伏他,我们就稳操胜券。”
      世民次日率军出大兴城,往洺水而去。
      罗成唤苏定方进来,低声嘱咐:“王伏宝新丧,夏军上下愤愤不平,军无战心。刘黑塔刚来,难以服众。你率本部人马,绕过前锋,袭击他粮草,一战可定!”苏定方大喜:“主公,真好主意!我此去定能一举成功。”说完,施礼出帐,率军离了大营,向南去了。
      罗成传令铁骑军进入洺水城。睛天白日的,天上突然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
      罗成看着漫天飞雪,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要吐血:“八月飞雪,是天要灭我!”
      幽燕铁骑长途奔袭,衣衫单薄,只得缩在城内寸步难行。秦琼令人动员城中的百姓,让出一部分房屋,给士兵们生火取暖,各家粮食也献给大军一部分。罗成亲自带人挨家挨户地借粮,城中百姓感于燕山公仁义,也都自觉地拿出存粮。
      刘黑塔率军将小小洺水团团围住。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八天。洺水城中草尽粮绝。
      陷于绝境的铁骑军准备突围了。
      在燕山公的军帐内,将领们正商量着突围。
      秦琼沉思着说:“苏定方没有动静,怕是没有成功,或是迷了路。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罗平,说说你打探来的消息。”
      罗平诺了一声,接着说:“末将打听到刘黑塔贪功心盛,下令全军,只要主公一人性命,余下兵卒一概不问,想瓦解我军斗志。末将以为,要突围,只能将全部兵卒集中起来,跟他死战,才可能有生路。”
      秦琼点了点头:“现在我军兵力薄弱,只能攥成一只拳头,奋其一击,杀出一条血路。”
      姜松坐在帐角,默默地不说话。
      罗成回头看他:“姜将军,你怎么看?”
      姜松不以为然:“我军兵力难以对抗十万大军!只能智取。”
      罗成赞许地点头:“说说看!”
      姜松瞟了秦琼一眼,又低下头,缓缓地说:“小奴以为,城西大路平坦,直通幽州。刘黑塔必以为主公会由此突围,回兵幽州。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出西门,吸引刘黑塔兵力;我们的主力出东门,突围向邯城方向,去找苏定方。”
      秦琼瞪着他:“这是什么主意?出西门的部队岂不成了送死?”
      姜松忽立起身,大声说:“我来!我率五百人出西门,去战刘黑塔。主公率军从东门走。”
      罗成挥了挥手,止住他两人的争执,说:“好!就这么定了!姜松你去挑选敢死之士,今晚四更天突围。你只虚张声势,吸引他注意,待他兵出,马上回城,关闭城门。然后随我从东门出去。”
      姜松拱手:“遵令!”
      众人出帐各自布置去了。
      姜松偷偷地来到城楼上,找了个僻静处,向刘黑塔大营射了一只箭。
      那边军士得了箭信,忙呈给刘黑塔,。刘黑塔打开一看,咧开大嘴笑了,忙传令:“铁骑军要突围了!还兵分两路,你们传我将令,兵力集中阻击西城的敌军,认准帅旗下的罗成骑白马、穿白衣,使长枪的,乱箭射死!有赏!至于东城的一路,是姜松,他是主公想要的人,放他一条生路。”
      姜松来到秦琼住的小屋。秦琼正整理着盔甲,把一小袋干粮放在包袱里。听见姜松进来,也不回头,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姜松过来扳过他肩膀。秦琼见他披着白色狐裘,精致的金丝龙纹,分明是罗成的衣服,心里有些吃酸,厌烦地推开他的手:“说!有事说事!”
      姜松涎皮懒脸地笑着:“表哥!小弟明日就要跟表哥分别了,今天想好好跟表哥聊聊天。”
      秦琼听他说得似是有些酸楚,强压下厌恶,敷衍地说:“好啊!只可惜现在没有肉,也不能纵酒一醉。”
      姜松拉着他坐下,呆坐了半天,也不说话。秦琼倒有些奇怪:“你要聊天,倒是说呀!”
      姜松深深地看着他:“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你可知王伏宝怎么得到虎符的?”
      啊?这是秦琼最迷惑不解的,也是最想知道的。他忙盯紧了姜松:“你知道?”
      姜松回避他的目光:“是窦线娘!成儿他把虎符交给了线娘,被侍儿丽奴给偷了,才落到王伏宝手中。”
      啊?秦琼如坠五里雾中,喃喃地自语:“成儿知道她是窦建德的女儿,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姜松继续说着:“因为成儿相信线娘不会背叛他!”
      他突然问:“秦将军以为此次幽州之败,根由是什么?”
      秦琼恨恨地瞪着他:“是你!还有窦线娘!如果成儿不跟窦线娘好,就不会有这种事!”
      姜松叹了口气:“不对!幽州之败的根本原因是罗家父子不合!这祸根在罗成自领四郡时已种下了。表哥!你虽心疼成儿,可太不了解他了。成儿心地仁厚,既不想伤了父子亲情,又要把百姓从燕郡王的暴政下解脱出来,所以才上表自领四郡。四郡钱粮原本是十税一,燕山公领了四郡后,改成二十税一,百姓莫不称颂,这幽燕九郡才真正有了繁荣迹象。成儿到了瓦岗后,曾跟我谈起过一旦瓦岗事成,要起四郡之兵南下逐鹿中原。可就是为了线娘,他宁愿放弃辛苦经营了多年的四郡,宁愿做回一个好儿子。他把虎符交给线娘,是为了跟燕郡王和解,他已经意识到危机,想以仁孝去打动父亲,父子齐心,以免祸起萧墙。他没想到的是,窦建德会如此狠毒,连自家女儿的性命也不顾。成儿做事,谋定而后动,从不后悔,可这回他真的悔恨得痛不欲生。线娘已经怀了孕,是他的幸福和希望呵,他亲手给毁了……燕郡王战死,他没掉一滴泪,却吐了两次血。表哥,成儿他太累了,太孤苦了……答应我,好好地爱护他!”
      秦琼反感地说:“他是我的血亲,我自然会心疼他。你是他什么人?敢这样教训我?”
      姜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哽咽地说:“保护好主公!姜松就此别过了。”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琼呆看着他背影,回味着他说的话,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想甩开这些念头,回身继续收拾东西。
      三更天。姜松悄悄地打开了城门,带着五百铁骑军,像一股黑色的旋风,直向刘黑塔大营扑过去。
      姜松骑着醒目的白马,浑身挂白,戴着明光银盔,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用银质盔沿遮住半个脸,白色狐裘披风在暗夜里闪着微弱的蓝光,像从天而降的幽灵,摸进了刘黑塔大营。
      刘黑塔兵士还在集结,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刹时乱作一团。待看清来的不过几百人,夏军整好了阵形,迅速地包围了这一小队铁骑军。
      姜松手中枪如出水蛟龙,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他在夏军中杀几个进出,无人可挡。
      刘黑塔终于找到了对方主帅,令副将窦双龙过去。窦双龙也是一员骁将,谁知刚一走马,被白衣主帅一枪挑飞了。刘黑塔大惊:“是罗成!”
      忙传令布阵:只留一条胡同,逼他向洺水河的淤泥滩退。
      姜松微笑着,毫不在意,一步步地陷进泥里,待马蹄动不了了,才回过头向洺水城方向拱手而拜:“主公!好好保重!姜松去了。”握紧手中枪,只等敌将上来。
      刘黑塔见他走不动了,哈哈大笑:“罗成!你此番必死!现在讨饶也来不及了……来人!放箭!”
      一时箭如雨下,姜松也不抵挡,不消片刻就成了柴蓬一般。
      刘黑塔挥手停了箭,令人上前看。一名副将匆匆跑来:“刘将军,主公令你马上奔幽州!薛万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正在打幽州。”
      刘黑塔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唉!取了首级也看不出来了。行了!让他的残兵把尸体收敛了吧。”
      一面说着,回马找窦建德报捷去了。
      罗成见快到四更天了,令人整顿兵马,准备出城突围。忽听见夏军营中战鼓连天,吃了一惊,忙令人出去打探。探报还没回来,又听见敌营鸣金退兵的声音。他觉得不妙,向外大声喊着:“带马!抬枪来。”却见一个马奴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主公!姜将军说奉了主公将令,三更时就骑走了主公的马!”
      什么?罗成急了,怒喝一声:“快找匹马来!快传令开城门,我们杀出去。”
      罗成带着人飞马出了城,他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姜松没事!待冲到夏军大营,夏军已退兵了,只剩地上铁骑军的战马和战死的军士还没收拾,罗成心中轰地一声,忙下了马,令人打起火把,仔细地搜寻。他找了半天,没见到白衣白马,心中稍稍宽慰:说不定姜松已经冲出去了……刚直起身,就有探报来报:“报主公!淤泥滩上有一具尸首,是白马白衣,请主公查看!”
      罗成上马飞奔。远远地依稀看见了那座奇怪的雕像,直着立马在泥滩上,像一座草堆。待近了,方看清是一人一马,插满了羽箭。罗成滚鞍下马,踉跄几步,扑倒地雪地上,有军士惊叫着去扶,他抖着手指着那柴蓬说:“快!快……”
      有几个军士过去,费了很大的劲,才能人和马从泥里拖出来。把人抬下来,拔去身上箭支,足有一百多支,面目早已模糊难辨,但人身上的铠甲、白马上的璎珞都能看出是罗成之物,此人必是姜松无疑了。
      罗成被抽了魂似的,不说话、也不哭。秦琼过来,扶住他胳膊,轻声劝道:“你难受就哭一场吧,这样太吓人了……”
      罗成没有话,手紧紧地抓住秦琼手,秦琼只觉得他手冰一样冷,看他脸色泛灰,额上全是冷汗,身子软得厉害,几乎靠在秦琼身上。
      秦琼心里暗惊,忙把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手扶着他腰。罗成迷迷糊糊地说:“快……回营!别让人看见。”说着,将头倚在秦琼胸前,一口一口地鲜血把秦琼战袍吐红了一片,人也萎靡得昏晕过去。
      秦琼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叫着:“你醒醒,坚持住,我们回营。”一边一把将他抱起,罗春扶着上了马,带着人回洺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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