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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诈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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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伏宝一如所愿地得到禀报:罗成见到燕郡王头颅,便吐了血,没撑到午时,人就完了。禀报的使者明白他想听什么,便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一通演绎,把王伏宝乐得直蹦,忙令人赏了他。
传众将到帐内,王伏宝笑着说:“我还以为罗成受不了这反叛弑父的罪名,会自尽呢!谁知他身子骨儿那么不扛事儿,就这么死了,唉!可惜呀!”商量趁着对方主帅新丧,夜里去劫营。
罗成刚转过身欲回后帐,忽想起了什么,站直了叫:“程咬金!”外面程咬金听见,忙进来应道:“主公!末将在!”罗成盯住他,目光煞雪飞霜:“你怎么来了?我让你镇守瓦岗,你敢私离迅地!”
程咬金忙跪下:“末将探知刘黑塔与王伏宝要合兵,恐主公有失,带兵来援。”
罗成怒道:“瓦岗军机重地,怎可擅离主帅,你不听将令,死罪!”
程咬金叩头道:“主公!末将有话说。”
罗成道:“你说!”
程咬金说:“主公!赏罚不明,亲疏有别!同样是带兵来援,苏定方就要获首功,我就要被砍头,是什么道理?末将不服!”
罗成气得浑身发抖:“你这蠢货!坏了我的大事!王世充诡诈多谋,必要趁火打劫!我这里已经首尾难顾,倘瓦岗有失,你带来的这些人就没有丝毫战斗力!不但救不了幽州,还会白白送了性命!我就真的百死莫赎了……”
秦琼听见,忙过来劝:“主公!咬金也是一片好心。现在大敌当前,你就容他戴罪立功吧。”
程咬金听得头上冒汗,忙施礼道:“末将明白了!我这就带兵回去。”
罗成跺脚:“快走!”
程咬金飞快地跑了出去。
罗成叹了口气,呆着站了半天。秦琼见他面色不善,过来劝道:“主公太多虑了,王世充虽有彪悍之名,其实是畏惧幽燕铁骑的。李密在时,他敢来,现在瓦岗归了主公,他必不敢来。”
罗成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他是不敢来,可单雄信呢?他可是知道程咬金到底有多大本事的。我担心现在瓦岗已经丢了……表哥的老母妻子都在那儿,让我能不着急吗?”
一边说着,回账内自己穿戴整齐了,带兵退出大营,埋伏去了。
王伏宝正在分派着传令,参将齐国远过来阻拦:“将军!罗成诡计多端,小心他有埋伏。”
王伏宝笑道:“我跟他打了多年的仗,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明白?他虽有狂傲冷血之名,其实最是多情重义。人哪,越是在乎什么,面上表现得越是不在意。罗成也是,他其实很在意跟父亲的感情,面上反而生疏了。这逆伦弑父的罪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受的,只有死了才能解脱。我本料到他铁定了要自尽的,谁知他身子骨儿这么不济事,连刀都省了,可惜可叹!你等不要再多言,只听我将令,今晚之后,就要主公安坐幽州。”
窦建德听人禀报了王伏宝计划,有些担心,过来劝道:“你此举就是贪小利,罗成已死,区区五千铁骑,就是你囊中之物,你哪在乎这一时半刻。”
王伏宝不以为然:“主公!你有所不知,苏定方邯城来援,要趁他立足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不然,罗成虽死,他又是我们的劲敌。”
窦建德眼神深遂,缓声问:“是不是姜松还在罗成大营?你把姜松怎么样了?”
王伏宝满不在乎地说:“我没抓到他!他武功比我高,主公又密令要活的,所以让他跑掉了。”
窦建德半晌无言,只说了句:“小心从事,莫太狂。”就出帐去了。
副将窦虎听出弦外之音,悄声对王伏宝说:“将军,还是别去了。咱们听主公之令,好歹莫让别有用心的小人抓住把柄。”
王伏宝理直气壮地说:“我一心为了主公,天地可鉴!岂可因私心而坏大计!”
命窦虎为左翼、齐国远为右翼,自统中军,天黑之后,悄悄开了营门,向幽燕铁骑大营直扑过来。
他黑灯瞎火地摸进大营,直奔中军帐就过来了。待进了帐,令人掌灯,见帐内空无一人,中间停放着一口白皮木棺材。
王伏宝仰天大笑,开始唱:“罗成啊!可怜你空抛了一世英名,直落得冷清清孤魂伴孤灯……”边举起手中金刀,用力一劈,只听咔地一声响,那棺材裂成两半。
众人正盯住那棺材看,想看罗成尸首是否真的在里面,忽听头顶上一声轻响,一张大铁网忽地落了下来,将王伏宝罩了个结结实实,王伏宝大叫:“中计了,快砍这破网!”众将一轰过来,用刀剑一通乱砍,那铁网精钢丝编成,哪些动得了分毫?
正乱着,外面突然金鼓大作,幽州军特有的号角响起,四面杀声震天。王伏宝长叹一声:“罢了!我命该如此!”
四面火光明亮,罗成未着铠甲、浑身重孝,也不戴紫金冠,只用白色丝带系住发髻,仿若从天而降的仙人,缓步走了进来。王伏宝干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罗成眉尖微蹙,声音有些沙哑:“王将军!见到罗成还活着,很失望吧!”
王伏宝闭着眼睛说:“败军之将,凭你处置!少废话!”
罗成平静地说:“把王将军好生看护起来,莫要慢待了。王将军带来的被俘兵将,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王伏宝大叫:“不!不要!你杀了我吧!不要杀他们!”
罗成冷笑:“你心疼了吧?这才刚刚开始,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折磨你!”
说完,转身就走,王伏宝在后面大声叫骂不绝……
罗成回到帐内,秦琼、苏定方跟了进来。苏定方兴奋地禀报:“王伏宝和左右两翼一共带了三万人,遵主公之令放走了几百人回去报信,其余全部活捉了。”
罗成脸上一片死灰,声音也结了冰似的:“全部坑杀!”
苏定方惊异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主公!主公讲过,对被俘士兵要以仁厚待之,方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罗成喝道:“迂腐!你读书读得蠢了!我再说一遍,坑杀!”
秦琼本来要劝两句,见苏定方碰了钉子,知趣地闭上嘴巴。
深夜。姜松被人带着,来到了罗成的大帐。
罗成浑身挂白,脸色却比他身上白衣还要苍白几分。正在灯下看书等着他。
姜松恍然又回到了瓦岗第一次见他的情形,只是如今两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
姜松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伸手替他理额角的乱发,轻声说:“夜这么深了,早点歇息吧!你看你如今瘦得不成样了!”
罗成抬头,对帐内的侍卫挥了挥手,令他们退下。才拉着姜松的手,令他坐在身边,一如既往地随意,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他看着姜松的眼睛,温言道:“大哥!可明白我为什么要坑杀俘虏?”
姜松跟他交换着目光,重重地点点头:“我都明白!这部分人跟随王伏宝多年,极顽强,只能杀掉,留下永远是祸患!”
罗成又问:“那大哥猜出我找你来干什么?”
姜松深深地望着他:“是要我放走王伏宝!”
罗成长叹一声:“唉!知我者,普天之下,只有大哥了!王伏宝带兵有飞将军李广之风,与普通士兵甘苦与共、部下们都愿效死力。我若是杀了他,王伏宝所部必会誓死与我为敌,倒正中了窦建德下怀。倘若是窦建德杀了他,夏军必会兵将离心,敌可不攻自破矣。”
姜松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主公!主公神明也!主公不计姜松之过,还这样信得过我,姜松愿以死报效主公!”
罗成强笑了一下:“好好活着!去吧,偷偷放了王伏宝。”
姜松站起身向帐外走,忽站住了,回过头,轻声说:“你的气色太差,好好练功,千万要保重!”
罗成笑着摆了摆手。
王伏宝被安置在一座小帐蓬内,看守的士兵倒没难为他,还招待了一顿酒肉。王伏宝颇有些豪气,不管不顾地大吃大喝,吃饱了就地一倒,呼呼大睡。
他睡得懵懵懂懂的,忽觉有人在用力推他,忙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待看清来人,大叫一声:“姜松!”
姜松忙捂住他嘴,低声说:“噤声!快跟我来。”
王伏宝顾不上再问,跟着他出了帐,见看守的士兵已被打晕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心里明白了大半。姜松带着他绕过几座营帐,来到营后,口中呼哨一声,一匹马应声跑来。姜松揽住马缰,一推王伏宝:“快上马!一直向东,就是你的大营了。”说完,狠狠地拍了一下马屁股,那马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