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与坑》恺撒月

17、奇奇礼日记

　　Day 1-
　　我还记得从温暖的蛋里破壳而出的那天，脆弱眼睛被明亮白光刺得疼痛，眼泪冲刷得湿润的瞳孔里渐渐映出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第一个生物 —— 一张人类少年充满笑容的脸。
　　寂静，黑暗，温暖都被打破，孵化还真不是舒服的事。我那漂亮而湿漉漉的绒毛被少年反复抚摸，破壳耗尽了所有力气，所以即使不舒服，也只能任由他去，虽然习惯之后 …… 感觉还不错。要是没有那个吵死人的噪音就更好了。

　　直到学会人类语言后，我才明白那个噪音的意义所在，那是主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 我们一起守卫祖国吧，チチリ。 ”

　　Day 2-
　　脱离雏鸟期后，我就忍不住想对笨蛋主人各种吐槽。
　　先不说チチリ这个怪异到极点的名字，一般初次见面不都应该说点 “ 请多多关照 ” 之类客气话么，哪有对刚刚出生还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不安的小婴儿寄予保卫祖国这么沉重负担的。
　　再说了，即使有肩负使命出生的婴儿，那也是小说主角一样的存在吧？用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导师最严苛的训练把他培养成世界守护者之类的，怎么也跟我没关系吧？
　　归根结底，我仅仅是一只爱奔跑的陆行鸟啊……

　　可惜笨蛋热血主人完全不理会这一点，训练第一天就拿奇怪的装束往我身上套，厚重感和束缚感明显的装甲实在不舒服，于是我毫不客气在训练场上把他掀翻在地，然后脚爪并用，将铠甲使劲从身上扯下来，这让我损失了一些珍贵的羽毛，真是心疼。
　　不过听见周围的哄笑声时，我突然觉得值了，得意地扬起深红色鸟喙长嘶两声，并且扇了扇我的小翅膀。其他的陆行鸟也受了鼓励般将它们背上的骑乘者掀翻了，训练场乱作一团。
　　一切因我而起，这让我觉得有些领袖般的自得。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击破我的自得，那些愤怒的骑乘者们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鞭子抽在他们的坐骑身上。
　　羽毛与哀鸣齐飞 …… 听见同类的惨叫很是令人心惊胆战，我如临大敌地扭头看向笨蛋主人。
　　而他只是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露出困扰的笑容抚摸我后颈的羽毛说： “ 这样不行啊 ……チチリ，我们可是要保卫祖国的卫士哦。 ”
　　某种并不太舒服的东西让我低下头，用宽大结实的鸟喙在他手上蹭了蹭，很久以后，当我更多地理解人类情绪后，我勉强将这次的不舒服命名为内疚。

　　那天的晚餐，作为处罚，我没有吃到最喜欢的基沙鲁野菜，不过笨蛋主人偷偷把他的西红柿和朝鲜蓟分给了我。
　　唔，或许，笨蛋主人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愚笨。
　　只是头脑简单又热血的温柔笨蛋而已 ……

　　Day 3-
　　笨蛋主人进入发情期了。
　　这是我观察他一个月后得到的结论。

　　我现在已经进入成年期，并且在两个月前由饲养场安排，完成了鸟生中的第一次交||配 —— 和一群迷人的雌陆行鸟。
　　总地来说过程还是满意的，首先，陆行鸟是 “骑乘用 ”，这个词就标示着我们总攻般的存在，而雄陆行鸟，自然是总攻里的总攻。虽然那次长达 24小时的交||配后我足足休息了一星期才缓过来……

　　这星期的巡逻任务我就没有陪他去，而是在饲养场的贵宾室休养。
　　再次和笨蛋主人见面后，我就发现他有点不对劲，他开始频频摸出项链坠看个不停，甚至发呆，或者一个人想着想着什么突然笑起来。他一星期前可不这样。

　　作为一只有丰富经验的陆行鸟，我有把握肯定，他肯定喜欢上哪个雌性了。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在我观察他一个月后，某天巡逻的时候，他突然从天南海北的胡侃里沉默下来，几分钟后很是赧然地说： “ 呐，チチリ，我有喜欢的人了 …… ”
　　我只是打了个响鼻，继续迈着优雅雄壮的步伐飞奔。
　　要知道我们陆行鸟的观察力可是很敏锐的，恍然大悟什么的，是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身上的词。

　　Day 4-
　　笨蛋主人喜欢的人也是笨蛋。
　　在终于见到笨蛋主人的喜欢的雌性后，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今天我们结束例行巡逻任务返回学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金发少年，一副低年级生的温柔样子，很像笨蛋主人会喜欢的类型。
　　关键是，见到他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主人夹在我腹侧的两腿一僵，接着连说话声都有了变化，隐藏的羞涩与粉红就连我这样的情场老手都忍不住脸红。

　　不过这样的笨蛋主人还真是可爱啊，连发情都发得这么隐晦，我真想长出人类的舌头，好好教训他一顿 —— 整天谈论魔法、战斗、职责是泡不到马子的。
　　说到这个，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明白，那个被笨蛋主人称呼为 Ace 的金发少年，明明是个雄性啊。会喜欢上不能给自己生孩子的对象，人类真难理解。

　　Day 5-
　　Ace 果然也是个温柔的笨蛋 ……
　　在我居住的鸟棚里遇到了他，居然笑眯眯地看完鸟棚外的铭牌确认后才朝我招手打招呼： “ 这不是学长家的傲娇陆行鸟么？你好啊，チチリ。 ”

　　我生气地朝他头顶啄一下，要不是被门框挡住的话，接下来肯定就一脚踹过去了。
　　这种时候就很希望有人类的舌头，最好配合人类的手，回他这样一句话和一个动作：
　　你才傲娇你全学院都傲娇全朱雀国的傲娇都是你家的！！！ = =++凸

　　陆行鸟厚重鸟喙的杀伤力还是很有些分量，为了避免酿成马加爵式惨剧，我收敛了力度，大概相当于被包着石头的雪球砸到头的程度吧。
　　不过 Ace 依旧没有生气，而是轻柔抚摸着我的喙，露出和笨蛋主人有几分相似的笑容：“ 要好好帮助学长啊，チチリ。 ”

　　哼。
　　虽然他的手很温暖很舒服。
　　但是 ……
　　这种话才用不着你提醒我 ……

　　Day 6-
　　不记得已经这样持续了多长时间，1 天？两天？天色一直没变过，太阳贴在天顶以根本看不出变化的速度令人心焦地移动。
　　虽说陆行鸟的体力还能应付这样的高强度运作，可是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人类陷入某种失控的狂欢中，巡逻时已经看习惯的街道被武器轰炸到走样，烈焰熊熊，满地尸体，有些是认识的，有些是从来没见过的，他们都发出比我的同类遭到鞭打还凄惨的声音后倒下再也不动。
　　能听见这些惨呼里有我同类临死的哀歌。

　　火焰烤焦了我的羽毛，鲜血溅脏了我健壮的长腿，渐渐的这些已经不在考虑中了。笨蛋主人挥剑砍杀，指挥我不停地在城中跑来跑去，我只顾得上驮着他咚咚咚地踩过被炸弹炸得粉碎的街道向前疾冲，漫天飞空艇乌云似的遮蔽阳光，炸弹暴雨般倾泻，弹壳和建筑物炸裂的碎屑从我身上的铠甲反弹开。

　　而这些轰然巨响里最让我觉得不安的是笨蛋主人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虚弱的呼吸。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听他的命令，快点，再快点，拼命往朱雀门跑去，风声呼呼从耳边飞掠尖啸而过，全身的血都在沸腾，肌肉超负荷运作着，热度仿佛是疾驰的身体和空气摩擦出了火花一般高涨。

　　然后笨蛋主人的身体突然从我身上跌落，骤然一轻的异样感让我急速刹住了脚步，强硬停止的动作令猛冲的惯性力量统统冲击膝盖，甚至能听见膝关节和韧带的悲鸣。
　　只是顾不上这些了，我忍着膝盖针刺般的疼痛转身，寻找跌落后滚了好长距离的笨蛋主人，跑到他身边。
　　他满脸满身血污，扭曲的表情显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站在他身边，等他起身。

　　我没有人类的手，不能抱他，没有人类的舌头，不能咏唱魔法，我甚至没有尖牙利爪。我唯一能为笨蛋主人做的事就是驮着他奔跑奔跑，我可以为了他一直一直一直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去，直到此生终结。

　　可是这种时候。
　　四周爆炸轰鸣，火焰冲天，建筑物接二连三坍塌，同类们尸横遍野的这种时候。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口不停流血。

　　我低下头，试图用鸟喙帮助他站起来。
　　一股强烈的冲力突然贯穿我的脖子，我不由自主被带得跌落了翻滚两圈才停下，脖子上火烫灼烧的位置渐渐抽离全身力气和热度。
　　恍惚听见的是枪炮声和笨蛋主人叫我的名字。

　　奇怪 …… 身体变得很奇怪，平时轻松就能起身的动作，现在变得遥不可及，用力挣几下，除了牵扯到脖子上的疼痛外没有任何作用，爬不起来就是爬不起来，没有力气 …… 也 …… 好累好困。
　　莫名地却又有点高兴，因为总算理解笨蛋主人的处境了。

　　渐渐迷糊起来的脑子里隐约听见他在用饱含情绪的声音大喊 Ace 的名字。
　　大笨蛋 ……
　　总算是打算告白了么，晚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渐渐安心地躺着，感受到他将头枕在我颈侧。就像我们巡逻累了躺在草地上休息那样，我侧躺着，给他提供毛茸茸的枕头，只是今天的枕头有点冷，不过笨蛋主人没有介意的样子。
　　他终于放松，举高的手跌落，被 Ace 及时握在掌心。
　　“你能来，太好了 ……”

　　他所喜欢的雄性终于出现了，金发少年天神般降临，就连我也知道，Ace才是那个肩负使命出生的主角，笨蛋主人也好我也好，炮灰的任务到此总算是完成了。
　　看着接替我们毅然前行的背影，枕着我颈侧的少年呼吸微弱地笑着。

　　“チチリ，稍微休息下吧。 ”
　　啊，我也奇怪地有些累了呢。
　　“你的名字 …… 太奇怪了。 ”
　　…… 难道不是你取的么笨蛋？
　　“ 还想再见一见 Rem 啊 ……”
　　“ 有你在一起太好了，チチリ。”
　　“ チチリ，我们，要死了吧 ……”
　　前言不搭后语地，他这么说着。

　　有些明白了，对目前的处境。
　　虽然只有两岁，作为陆行鸟才刚刚步入青年时代，但是，死亡，马上就要降临了。
　　笨蛋主人的，和我的。

　　少年的声音突然惊慌挣扎起来，渗入带着恐惧的哭音。
　　“ 不要…… 好可怕……我还，不想死 ……”
　　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我仰起头，发出了此生最后的泣鸣，然后头颅重重跌落。

　　渐渐狭窄黑暗的视野里，只剩下以赤红火焰漆黑狼烟和焦黑军旗为背景的，少年一动不动的安静侧面。
　　飞空艇从头顶青空渐次静默驶掠而过。
　　慢慢地全都变成漆黑死寂，好像回到了蛋里，只是，略有点冷啊。即使你在我身边。

　　起码给我取个帅气点的名字啊。
　　你这个。
　　笨蛋主人 ……

　　Day 7-
　　睁开眼就发现枕在脖子上的毛茸茸脑袋，抬起手推开，整个脖子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疼痛，边揉着边吃力活动，几乎能听见机器人般咔咔转动的声音。
　　黑暗里伸出手，五指张开仔细观察，然后从背后将身边某人抱紧。对方只是象征性动了下，迷糊地拍拍我的手。 “ 又做奇怪的梦了？ ”

　　我只是含混地应了声，仔细感受着两只手从他身体两侧圈住后，在腰腹交叠的每个细节和温度，这种，能够把他抱在自己怀里的能力 —— 用在原野上自由奔跑的能力交换来的特权 —— 边想着边感动收紧手臂， “人类太了不起了，生而为人太棒了。”

　　“……果然做奇怪的梦了。”
　　我在他后背舔了一下。
　　“喂。”
　　“嗯？'
　　“ 叫我的名字。 ”
　　“ 奇奇礼。 ”
　　“…… 再叫。 ”
　　“ 奇奇礼。 ”
　　“……”
　　“ 怎么了奇奇礼？ ”
　　“ 除了从片假名换成汉字外没有任何区别啊！ ”
　　“你在说什么穿越的话题啊奇奇礼。 ”
　　虽然早就知道了 ……
　　可是还是再次确认了。
　　主人果然是大笨蛋啊啊啊啊啊！！！！！

　　PS.
　　~最终幻想·零式~OP 《 Zero 》 Loop 到吐后的产物，姑且算同人？
　　重温后仍然不能理解，这个从吐槽转为狗血最后变成抽风+人||兽的路线是怎么炼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