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一浮生

5、第 5 章

　　景佑帝仿佛躺得累了，想要起身，靖南王会意，将他身后的枕头叠高，扶皇帝靠在软枕上。

　　“朕老了，也累了，不知道这个皇帝还可以做多久。”面对自己的好兄弟，最能信任的人，景佑帝似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直言不讳。

　　靖南王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安，只是安慰道：“皇上洪福齐天，怎可说这般丧气的话？”

　　景佑帝摆摆手，不禁失笑，“岳霖，何必说些虚话。此时又没有外人，你我不妨像以前一样以兄弟相称，我知道那件事后你对皇宫对京城心存芥蒂，也不愿卷入争权夺势的是是非非中。可是，我不安心啊，若是哪天眼睛一闭，这宫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自古先皇驾崩后，若没有可靠的人辅助下一位君主顺利登基，其间的变数谁都难料，沾满鲜血的宫廷斗争胜不可数，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惨剧。景佑帝自然也不例外。

　　靖南王静静地听着。

　　景佑帝稍稍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我那两个皇儿，才能抱负不分伯仲，均是经天纬地之才，二皇子弘宜虽然坚毅果断，却心胸狭隘，疑心太重，不能容人；三皇子弘宣虽然温和谦逊，却宅心仁厚，心思又过于敏感。岳霖，你怎么看？”

　　“小弟惶恐，不敢妄言。”靖南王常年驻守南方，平日里对两位皇子接触并不多，他们的为人多半也只是听听传言而已，在这等攸关大事上，自然不敢多言。

　　“罢了，知子莫若父，我也是糊涂了。”景佑帝叹了口气，顿了一顿，“从全局考虑，我更看重老二。依老三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做起义造反弑君夺权之事的，可以避□□血和杀戮。弘宜较弘宣年长，虽是庶出，但传位于他也是无可非议。”

　　“大哥……”靖南王急于打断他，景佑帝语气中的消极叫他担忧。

　　景佑帝又摆了摆手，已然明白了他的担忧，“我不说这个。我有另外一件事要交给你。你可曾记得，十五年前意外走失的大皇子？”

　　“记得，大哥，难道？……”靖南王问道。

　　景佑帝遗憾地摇摇头，“我愧对甄妃，这么多年，我何曾不是日日夜夜地思念着这个孩子，也派亲信找了这么多年，可这孩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如果在临终之前，还能让我见一面这个孩子，知道他过得好，我死也能瞑目了，九泉之下，我对甄妃也能有个交代了。”

　　靖南王静静地听完，终于明白了皇帝这番话的意义。御林军规模庞大，却是行军打仗保家卫国之用，不能随意挪来私下里为皇帝服务。而景佑帝的亲信，实则只有禁卫队一百余人而已，其规模还远远不如自己的影卫，虽能以一当百，却由于身负数任，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寻找大皇子的下落。

　　另外，此事必须暗中进行，万不可宣扬。当年的走失事件，也许就是有意迫害大皇子的行为。若惊动了心怀叵测的小人，大皇子难保有无性命之忧。

　　因此，景佑帝只能拜托一位既信得过，肯定不会加害大皇子又有这个能力的人来帮助他。

　　“如果能找到大皇子……”靖南王有的是更深一层次的考虑。若是大皇子归来，朝野中必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景佑帝多年不立储，已经引得朝臣猜测纷纷。

　　“朕不曾想他继位。无论他是无赖顽皮的市井小儿，还是惊才绝艳的旷世奇才，朕只希望他能好好地生活着。朕的大皇子已经在外面吃了十多年的苦，又怎么忍心亲手将他推入尔虞我诈的斗争漩涡中去呢？”

　　“我明白了。”靖南王起身，端端正正地向景佑帝行了一个礼，“定不负圣望，臣一定会将大皇子亲手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