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夕》策肆

2、第一章（二）

　　“娘娘，茶凉了。”
　　中午我搬了把梨花木靠椅躺在后花园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本是想借着难得的好阳光看会书，却没想看着看着眼皮便耷拉打起盹来。我迷糊地睁开眼，眼前叶子层层叠叠，阳光透过缝隙洒了满身的碎金。翻开的书卷被随意搭在膝上，来之前让春柳拿着的茶也已凉了。我挥手示意春柳先下去。待春柳退去后，我才如梦初醒。
　　刚刚是做了个什么梦来着？已经记不清了，模糊的记忆中隐隐约约是一片冰天雪地中，一对男女一前一后地跑着，清脆的笑声穿过天空传到这边来。那是多么美好啊，离我却是那么遥远，像天地之间的距离那样远。才察觉眼角有一条长长的泪痕，似乎还没被风吹干，留着湿意，我还没来得及擦干泪水，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修长的手抚上我的面庞，玄青衣袂飘飞间为我轻轻拭去痕迹：“我以为你的泪在血腥的那天已经流干。”
　　我不怒反笑：“我以为你会因为我的任性生气再也不理我了，看来我还是没有完全摸透你的心思。”抬起眼，又说：“不，不能说是我没有摸透，应该说是你太过善变。是不是，阿肆？”我微微支起上身，伸手就要摘下那只玄色面具。一只手钳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这并非善变与否，一切只能说明，你太过沉溺且无法自拔。”我不再说话。和肆一松手，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般的，我一下便瘫软在铺着竹篾的靠椅垫上。
　　和肆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骨节分明的左手无名指上的碧玉扳指，瞄了沉默的我一眼，说：“还没想好久贸贸然地进来当了皇后么？可真是冒失。”
　　我理好被疾风带起的发丝，翻开被遗弃在一旁的书卷，一边阅览着一边说：“这皇后不过是个有名无分的空头衔，要不是我握有他曾经赠与我的梅花信物为了让天下人信服他，他会娶我甚至放过我这个前大将军的妹妹么？如今这样也不错，在这宫里不比在自家府里差。”我说的平平淡淡，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好像是在讲述一件与我毫不关联的事情。
　　“阿隐，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么？你的一言一行我早已了然于心。”和肆叹息，伸手撩起我有些松垮的发髻的一缕发丝，“命运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没人能够阻拦。”一粒淡青色的药丸赫然夹在我久久没有翻过的书页中，“这是丹青丸，可抵御一切毒性。我能为你做的，还有多少？”他抬头望了眼太阳逐渐偏西的天空，一阵风吹过，像来一般的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空中，几片树叶被带落，在空中打着卷。
　　命运是我的么，谁也夺不走么？我呆呆地伸出手去接那几片飘落的树叶，却总在就要握住时被忽然飘来的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