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夕》策肆

1、第一章（一）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分离了三年又九个月，我与他的再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情况下。
　　他说，命运太无常，总是可以在弹指无意间将两个陌生人的命运相交连，就像一个龙卷漩涡，一旦被吸引进，便再没有做到一尘不染地出来。我总喜欢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趴在他膝盖上，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他绣着月白梅的衣襟，显然我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用调侃的语气问他是不是怕以后娶到一个不爱的女子从此没了自由，他一笑。当初我不信命运的无常，如今亦不信，因此才能在这般的情况下如此坦然地面对。
　　我坐在绣着龙凤祥和的檀木床沿上，身着大红喜服曳地长衣，精致华丽的衣料上同样有凤凰图案，身旁是挂满珠饰的凤冠，我披着长发，看着眼前人。以前总是穿着一袭胜雪的白衣，衬得整个人越发清华冷然，而如今同样一袭红装穿着身，倒是多了几分暖意，一直苍白的面色也因为满屋的红色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光。
　　我以为我会披头散发地瞪着眼珠像个疯子似的质问他，事实证明，我比想象中的要坚强。“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偶然，正如你杀了我们全府上下五十多号人，若不是我握有你的把柄是不是也要把我杀之灭口？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皇上。”
　　“是么？”长祁漫不经心地应着，把手轻轻往下划一直划到我胸前，“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确实不是偶然呢？”他笑了，那种笑是我永远都不明白的笑容，明明嘴角是弯着的，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那双黑色的瞳仁中倒映不出我咬紧下唇的脸。他缓缓俯下脸，我可以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在我的脸上扫过，低声在耳畔呢喃：“穆隐，你本不应该卷进来的。”
　　我闭上眼，顺着他身体的俯下而倒在大床上，任凭他微凉的手在我身上游离，身上繁复的衣裳逐一脱离我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即使在红烛下也感到格外的冰冷。眼前浮现出尸横遍府，血流满地的血腥惨景，看着到处都是污秽的猩红色，仿佛能够听到一声声刀穿过胸膛血喷出的声音。被几十支暗箭穿过身体的哥哥，左手抱着胸口，右手握着刀地立在地上，那是属于他的骄傲，即使到死也不能倒下。我痛苦地睁开眼，长祁略带苍白的唇正贴过来，我就像个木偶一般，毫无反抗地被人操纵着玩，五年前是如此，今天亦是如此。如果不是那几支暗箭的底部刻着我最熟悉的图案，恐怕到死我都不会知道杀害我全府的人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一股深邃的苦涩从喉咙间涌起，混杂着长祁激烈的拥吻，我不自觉抓紧了手心，缠绵中含糊不清地说：“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会用你毕生最引以自豪的武器来亲手了结你么？”我感受到与我相拥人的身子一僵，很久我都没有听到我想要的答案。或者说，我根本不清楚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