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涫生花》苂笛

24、殒身祭剑会

　　天墉山公选弟子，以比试切磋的方式挑出此行护剑的人选。此风声一夜之间就传传遍了江湖，各门各派无不哗然捶胸。此等重要的兵器，竟交托给弟子。若是在路上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后果岂敢设想。

　　天墉山作为六大仙山之首，掌门梁丘濮竟在这等节骨眼上糊涂了！

　　“师父……”

　　一个负手而站的青袍男子渐渐转过身，他捋了捋嘴角的两撇小羊胡，嘴角微微藏着一抹笑。

　　“平儿，那老头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他派中的事，我们也不便多说闲话，且随为师一同去看看，被挑选上的两个人，到底是何来头……”

　　“是。”

　　门被轻轻地掩上了，身着青袍的男子走到窗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天际中仅有的一颗星。

　　~~

　　叩——

　　“谁啊……”

　　“师妹，是我。”

　　阳添妤顶着一圈熊猫眼开了房门，师姐正端着一盆洗脸水站在门外。阳添妤使劲伸了个懒腰，昨夜和天赐对剑到天明，她似乎才刚合上眼……

　　“今天就是祭剑大会了，师父让我来看看你。”将水端在架子上，温承汝温柔一笑。

　　“今天……时间过得真快呐。”阳添妤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的轮廓，兀自喃喃到。

　　洗漱完毕，跟着师姐匆忙赶到了偏殿，那里已经是人头攒动。武林各派都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带着弟子早早来到，就连仙界也来了不少人。听师姐说，他们都是看着三位尊人长大的前辈，仙界名声响赫的大人物。七星剑事关六界苍生，自是也要亲自到场。一来是想捧个场，二来是想看看，最后这两个能代表整个天墉山的，到底是什么能人。

　　阳添妤眯起眼仰头朝上望去，师父和掌门都坐在一个悬浮在高空中的小亭中，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虔厄喝茶的动作一滞，放下了茶盅，朝她笑着微微一点头。

　　阳添妤的心头流过一阵暖流，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她飞身到擂台的角落，静静地打量着上面的人。视线不断穿梭在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弟子身上，心却慢慢开始躁动起来。

　　这些人都是各支派下的独帜，皆是长老们看好的精英，换句话说，若是能被选上，不仅能给师父的面子增光，说不定还能被掌门注意到……

　　阳添妤的视线瞄了几个来回，最终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穆子隐！？记忆像洪水一样袭来，初上天墉时，她和她倒算得上半个室友，只不过没有感情没有交集罢了，之后自己拜在师父的门下，而穆子隐成为清婓的门徒。

　　四年不见，那张脸已经变得更加出尘，不过那把剑，她还是认得的。

　　三尺高的擂台上加上她只有十七人，而负责比赛的弟子口中说的明明是十八人啊……

　　巨大的锣鼓一声轰然，“各位安静。”

　　喧闹的广场立马静下了不少，一个穿着深色朴素麻袍的弟子从锣后走出，他摊开了手中的红状令，清了清嗓子。

　　“吾乃此次比试总负责，遵掌门之意，现立比试规则如下：

　　一：比试场地共五处，即金木水火土；

　　二：所有比赛弟子不得对抽签所定的地点有所异议；

　　三：比赛中所有弟子不得使用规定兵器以外的物品；

　　四：门中弟子若一方失去战斗意识或出界，即告失败，不得再有意加害。

　　五：各遵长老不得有意包庇，违者按仙法处置。

　　比赛采取淘汰赛制，时间不限，望诸位善意切磋，点到为止。”

　　负责此次大会的弟子宣布完比试规则，各弟子按序抽签，阳添妤随手抽了一支，看着竹签上代表五行的图案，暗暗松了口气。

　　火。

　　凤霄殿前后靠湖，师父所授业皆是水系的。阳添妤定了定神，按属性上来说，应该是对她有利。

　　前几战，许多弟子或许是太过于心急，妄想以快攻打下一战，出招快狠准，莫不知被对手抓住了弱点，最后却因体力不支而以失败告终。阳添妤站在人群中，闭眼聆听从五个场地传来的不知名的爆炸声，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

　　阳添妤摊开掌心，那枚银色的勾玉闪耀着淡淡的银光。花子，我要证明给你看，我的变化。

　　走进那个巨大的熔洞，阳添妤感觉呼吸都变炙热了。她缓步走进划定的线内，等着她的对手。

　　“姐姐！”

　　阳添妤闻声看去，天赐正站在人群里，朝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轻点头的时间，一个年轻的魁梧弟子已经飞身落地，他手中拿着一把燃烧着的斧头，眼中满是轻蔑。

　　女子？

　　看着眼前瘦小的阳添妤，无风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谁门下的弟子，难道就没人了吗？虽说他刚上山没多久，却也是师父一场场比试挑出来的……无风越想越气，横起了斧头就往阳添妤劈去。

　　阳添妤牢牢盯着无风的每个细微的动作，左右避开，不知不觉中剑已经出鞘，但只是用来抵挡住他的斧头而已。

　　无风冷笑一声，“你的师父就这点能耐，教你拖延躲避吗？”

　　阳添妤看着他无端的怒火，凝息飞身退后三步。

　　无风再次劈了个空，更是急躁，突然他停下了动作，手上的斧头指地，不断一斧子一斧子砍在地面上，从怀中掏出一道符，黄色的符随着炙热的空气像有灵性般飞起在半空中，整个熔洞顿时陷入了宁静。

　　阳添妤微微眯起了眼看着他，凑热闹的人都仓皇逃到了洞外的空地上。

　　“洞要塌了——”

　　一阵山摇地晃后，熔洞开始不断发出巨大的隆隆声，石壁上不断有碎石落下，大地在颤抖，滚烫的岩浆翻腾着仿佛就要倒灌出来，空气仿佛燃烧了起来，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无比吃力。无风抄起了斧头，在石壁上断断续续划了一圈，从顶上不断有巨大的烫石向阳添妤迎面砸去。

　　阳添妤冷静地站定，口中默念咒文，碧水围绕她飞了三圈后缓缓降落在她面前。骑上碧水飞到半空中，她挥剑将扑面而来的落石斩碎，迎着落石她跳得越来越高。阳添妤迅速旋转着破顶而出，洞底处于结界中的无风冷眼看着她，迎面砸来的巨岩都被结界弹开了去。

　　阳添妤在空中快速旋转着，她拿出了一张符，咬破了指尖，将热血迅速涂抹在符上，符同她齐平飘起，在空中泛着刺目的亮光。

　　无风不解地看着在空中不断剑舞的阳添妤。呼啸着劈进符上的剑气穿透符咒的一瞬间化作了大量的水，洪流般源源不断的水劈头盖脸地砸在洞顶之上。

　　洞顶一边是炽热，另一边突然被浇上了极寒的水，再加上石壁上无数断续的裂缝，整座熔洞竟一瞬间崩塌了下去！

　　知道阳添妤身份的弟子们不禁捏了一把汗，不愧是真仙的弟子，竟然法力如此高强……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废墟内却再也没了反应。

　　阳添妤撇了撇嘴，在结界里，应该还不至于被压死。

　　“傲阁无风失去战斗力，胜者阳添妤！下一场在明日午时，场地在后桩丘，对者是妄阁……”

　　“恭喜姐姐。”天赐走到阳添妤身边，似乎比她还兴奋。

　　仰头看着比她高上两个头的天赐，阳添妤也展开了一个笑颜。

　　虔厄的魂飞回了身体里，他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心绪波动，兀自替师兄斟上一杯，笑着喝茶浅言。

　　“师弟，你看。”顺着梁丘濮的目光，虔厄看到了一个白衣出尘的身影绝立于海。

　　“师兄果然厉害……”嘴上谦谨地说着，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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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场同阳添妤对战的是个擅长运用木灵和机关术的人，虽然他的变化百出，机关巧妙难以破解，三炷香后却还是渐渐败下阵来。

　　妄阁的仇离狠狠地瞪了阳添妤一眼，他在符上不知写了些什么，泥土竟结成巨大的土柱，土柱像有嗅觉一般不断追赶着她，阳添妤在地上不断空翻避开了灵活却下手凶狠的土柱，体力渐渐不支。

　　仇离见这样也伤不到她，冷笑一声，他硬生生地将灵魂脱了身，附在宫殿般巨大的木头人里，阳添妤看着那个庞然大物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在他脚下踩过的土地都陷下去半米深。

　　“比起天赐的死灵，你还差得远。”阳添妤淡淡到。

　　御剑飞起，阳添妤默念了咒，一个透明的结界将它迅速圈了起来，阳添妤瞄准了木人跨出一步的当口，朝着它的膝盖一剑砍了下去，她在空中不断地回转剑舞，利刃下，无尽的水灌进土里，泥进了水不断软化，不一会，泥浆竟变得如同沼泽一般，木人的脚开始慢慢下沉，木人身上也浸了不少水，仇离再也动不了了。

　　阳添妤瞄了一眼仇离所在的位置，轻吁了一口气，她舞了那套这几夜不断重复的剑法，四十二式一毕，碧水的剑锋带着戾气呼啸擦过，仇离左脚边的巨石竟然炸了开来，巨大的冲击波令他一时重心不稳，直直摔了下去。

　　一瞬间，被水泡过的烂木头散了一地，仇离的魂魄被硬生生遣回了体内，一丝血迹随着他的嘴角慢慢滑下。

　　“仇离，甘拜下风！”他撑起上身，不甘地目视着地，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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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代表三甲的红签，阳添妤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了。

　　天赐默默地跟着阳添妤，心思复杂。若是姐姐胜出，她就得犯险送剑……两人各怀心事地一前一后走着，途中路过一群凑热闹的弟子，他们堵在前面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场地的上空不断划过一道蓝色红色的剑气。

　　阳添妤的身子一僵，她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果然看见那个身影。

　　场内的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他们的脚旁，一根根尖刺拔地而起，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断闪烁着，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铁刺，阳添妤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好她没有选到这种地方！

　　“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哦，这是荆棘之地，台上比的两个是同为金系的樊朗和穆子隐，看起来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已经在场内比了一个多时辰了。”一个长相老实的弟子好心地解释道。

　　阳添妤静静地看着台上比试的两个人。的确，在属性和场地如此苛刻的情况下，确实不适宜久战。

　　穆子隐身中数剑，但仍旧不放弃，她飞身上空，踩着上升的气流，俯瞰着地面，想要找到突破口。樊朗袍上几处也被血染红了。他捂着胸口上的一剑，绷紧了下巴，突然身子一闪，一瞬间已经来到了穆子隐的面前，从白符中飞出了一只巨鸟，它使劲朝着穆子隐的眼啄去，穆子隐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双眼，巨鸟见势拍了几下翅膀，飓风刮起将她整个人从空中摔回地面。

　　樊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突然一个发着暗光的东西在阳添妤眼前一闪而过，迅速朝倒在地上的穆子隐俯冲去，电光火石间，阳添妤想也没想，飞身进了荆棘之地，挡在了穆子隐前面。

　　穆子隐显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阳添妤突然挡在了自己面前，身子一震。阳添妤转过头朝穆子隐轻轻淡笑，嘴角却一行黑血慢慢滴下。

　　“喂！你……”

　　耳朵边已经听不到声音，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了，阳添妤只看见穆子隐一脸紧张地向她张开双臂，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一阵悠扬的箫声由远及近，人群纷纷伸长了脖子想一看箫声的主人是谁。突然一阵响雷声从天而降，随着箫主人指尖在箫孔上飞速的跳动，箫声逐渐变得尖锐刺耳无比，看戏的人们纷纷捂着耳朵四处逃散离去，重伤却依旧停在空中的樊朗突然七窍流血，竟也摔回了地面，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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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伯，这样下去不妙啊，阳添妤她，会死吗……”穆子隐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快要哭出来。

　　阳天赐看着脸上漆黑一片的阳添妤，眼神中一片不舍。阳添妤痉挛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疼得死去活来，心都仿佛揪在了一起。

　　意识模糊地依稀看到几个人影，眼珠吃力地在框里转动了几下，好像是……四个人影。

　　腹部又传来一阵阵断续的疼痛，阳添妤脸上的黑气迅速游动起来，大喘着气，是谁……

　　“妤儿中的是五日蛛的剧毒，且是直接被打入了腹中，顾名思义，中毒五日，必死无疑。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

　　阳添妤的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像卡带一样的声音，是师父？

　　他在和谁说话？

　　虔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郑重到，“让妤儿迅速遁仙，一旦百鬼的力量在她的体内生效，任何伤口都会自动愈合，毒气会被排出。”

　　“但是百鬼已经在瓶中沉睡了，要用到它们的力量，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能将姐姐救醒，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答应。

　　“此事皆因我而起，师伯，你一定要救她！！”平日里将他人生死看在身外的穆子隐头一次因为别人而情绪激动。

　　凉涫生眼底冰冷一片，脸上如覆冰霜，他脚下生莲，冷静地朝门口走去。

　　“以成仙之人的血将其喂饱，再削骨为引……”

　　听到真仙的这句话，二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凉涫生刚触碰到门栓的手微微一滞，他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