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书生，等等我》郭夫冷

4、【4】忽闻状元爷向我求亲，阿黄奋起怒咬为哪般

　　自元宵灯会后，就时不时有媒婆上门想为阿生说亲，都被我拿扫把给一一轰回去了。

　　“我说阿迟，阿生是你弟弟，你总不能让他和你一样，一辈子不娶亲。”小花连着几天站在义庄门口，试图说服我让她和阿生见上一面。

　　“阿生的婚事他自有打算，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大力挥着扫把，在她脚边来回扫。不过小花什么时候喜欢穿男人的靴子了？

　　视线沿着鞋子一路往上，当我看清那张脸是状元爷时，我立马将扫帚塞到小花手上。“不知状元爷屈驾此处，所为何事？”

　　小花被我忽然间的温柔吓了一跳，以为是义庄闹鬼，连忙撒腿就跑。这下好了，没了碍眼的灯泡，我就可以和状元爷独处了。

　　“我是来提亲的。”李珂说出这话的时候，就跟平日里我对阿生想吃红烧肉一样顺溜。我心想这下没戏了，状元爷不仅有龙阳之癖，行事作风也如此大胆，看来他对阿生真有几分意思。

　　李珂笑了，笑得跟祸水似的。“看来阿迟姑娘是应允在下了？下月初五便是难得的良辰吉日，到时花轿迎门。”

　　“赵大人不要和小女子开这般玩笑。”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受不住，我低下头，数着地上的蚂蚁。

　　这世上还有比状元郎说要娶我更不靠谱的事儿吗？我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相信。

　　“阿迟，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李珂握着我的手，说着让我为之一颤的情话。

　　在那一刻，我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等到我反应过来自己如此草率的将终身大事解决时，一切已经晚了。

　　我飘飘然回到房间，一脸傻笑地抱起阿黄。“阿黄你知道吗？我就要做状元夫人了，我是状元夫人。”

　　阿黄痛苦万分地别过头，呜咽了几声。

　　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不是做梦，很好。

　　“阿迟，今天先生表扬我了。”阿生从私塾回来，高兴地跑进我的房间。阿黄一看到书生出现，立马从我怀里挣脱，扑进了书生的怀抱，如临大赦。

　　阿生温柔地抚摸阿黄的脑门，蹲在我身边双眼亮晶晶，像是在等我的鼓励。“阿迟阿迟。”

　　不过这个时候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幻想着为状元爷生孩子。“阿生，我就要当状元夫人了，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他一脸懵懂地望着我。“阿迟不是说，天还没黑，人就不会做梦吗？”

　　“一个时辰前，李珂来找我，说他准备下月初五迎我过门。”我娇羞地叫着状元爷的名字。

　　阿生一双大眼湿漉漉的，好似明白了我刚才的话。他抱着阿黄坐在我身旁，枕着我的肩膀说：“当了状元夫人，是不是就要离开阿生了？”

　　“先生说，只要我用心学，以后就可以考状元。”他在我肩头蹭了蹭，像是不舍。

　　我没想到私塾先生竟会如此鼓励阿生，一时间真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的话。还没想好安慰他的话，阿生已经起身离开了。

　　阿生好几天没和我说话，也没和我同桌吃饭，连带着阿黄也冷落我好几天。好吧好吧，正好我也乐得清静，可以好好计划一下结婚事宜。

　　到了我出嫁那天，义庄难得撤去了白绫，挂上了喜庆的红色。我由着喜婆为我换上喜服，梳起新嫁娘的发髻。阿生抱着阿黄，沉默地站在门口，还是不曾开口和我说话。

　　“哎哟，还真是个美人胚子。”红妆铺面，喜婆笑呵呵地为我盖上红盖头。

　　我由着喜婆搀扶着走出房门，闻到那股熟悉的沉香时，我停下步子，犹豫着是不是该主动开口和阿生说话。我刚想开口，就听喜婆催促说吉时已到，连忙推着我离开。

　　不知为什么，在去往状元府的路上，我莫名感到一阵心慌，耳边朦朦胧胧像是听到有人叫着我的名字，还夹杂着马的嘶鸣声和东西撞毁的声音。可惜这些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敲锣打鼓声中。

　　“一拜天地。”我和李珂分别握着红绸，在众人的注视下进行拜堂仪式。

　　不知怎地，看着手中的红绸，我忽然生出一种害怕，那鲜红鲜红的颜色，就像是被人血染红似的。

　　“阿迟，不要嫁给他！”

　　在二拜高堂之际，忽然有人闯进前厅，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红盖头滑落在地，我看清了眼前的这张脸。白皙的脸上有擦伤的痕迹，身上的青衫也沾满了灰尘，阿生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我的喜宴。

　　他的眼神一片清明，不似以往的阿生。

　　“你是谁？”阿生握住我的手，质问李珂。“这是我的府邸，你对我父母做了什么？”

　　“阿生你在说什么？他们怎么会是你父母？”我疑惑了，就连在场的亲朋好友也跟着疑惑了。“你这一脸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是李珂，圣上钦点的今科状元。”李珂的脸上不辨喜怒。

　　阿生握紧我的手，直指李珂。“你究竟何人？冒我之名，占我之地。如今还想当着众人的面，强娶阿迟。”

　　“阿迟，我都想起来了。”

　　原来阿生跟着我的马车离开义庄，路上遇到一匹受惊的马，闪躲不及被他踢倒，最后撞到墙面昏了过去。等到他醒来时，脑子里已经有了以往的记忆。

　　他不是在青楼喝花酒时吃花生米噎死，而是在受封状元的那晚，被人灌下毒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送来义庄。

　　李珂嘴角一勾，对着身后的家丁们说：“来人呐，把他给我轰出去。”

　　几个人围拥上来，阿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渗血。我当下就急了，撩起袖子就想推开家丁。“你敢欺负我家阿生，我和你们拼了！”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伴随着电闪雷鸣。我张嘴就狠狠咬上了李珂的胳膊，可惜无论我怎么咬，就是不见血。

　　正当心急如焚时，我听到阿黄汪了两声。“阿黄，你快去帮阿生。”

　　阿黄像是看到我的眼神示意，撒着腿跑向阿生。他咬住家丁的腿，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让阿生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用力踩了李珂一脚，转身奔向阿生。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间，我震惊地捂着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在阿生拖着伤痕累累的胳膊想要抱住阿黄的时候，阿黄忽然张口，咬上他的脖子，一时间血流不止。就连阿生，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怔怔地看着它。

　　“阿生！”我手足无措地抱住他，哆嗦着手想要捂住阿生的脖子，可是鲜血四涌，根本止不住。他的脸逐渐苍白，身子也越来越凉。

　　“我不做状元夫人了，我不做状元夫人了。阿生你不要睡。”我不断摇头，语无伦次地说着。

　　“原来你还是不想嫁给我，无论我做多少的努力。”阿生虚弱地看着我，自嘲地说：“小的时候，我偷听到你对着乞巧娘娘说想当状元夫人，那时我就拼命读书，想长大参加科举，为的就是风风光光迎娶你当状元夫人。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要做状元夫人了……”

　　“我没有，如果早知道你为我这么努力，无论你是不是状元，我都嫁。”抱着他的身子，我哭得更凶。

　　偏偏无论我说多少，阿生都听不到了。我甚至怀疑今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我在做梦。

　　阿黄呜咽着舔了舔我的小腿，这让我的心里更加厌恶。“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害死了阿生，我恨你。”

　　我想起义庄第一次见阿生一样，黑白无常说他阳寿未尽，也许现在还有得救。我扶着他的肩膀，边摇晃他的肩膀边叫他的名字。可直到我嗓子沙哑，阿生也没能醒过来。

　　“难道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冷漠的说话声。

　　哦，我差点忘了，罪魁祸首还留在这里。“你到底是谁？”

　　李珂手一挥，眼前红绸高挂的喜堂一下子转换成了阴森诡异的炼狱。

　　“阿生！”我忽然发现，原本在我怀抱中的阿生正在一点点消失，我甚至来不及抓住他最后一缕青烟，就飘散成空了。

　　“放心吧，他已经投胎去了。”站在李珂身边的陌生男子走到我身边，伸手想要拍拍我的肩膀，被我下意识躲避了。

　　“这里是地府。”他知道我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他是阎王，而我是这里的锦犬。”

　　“你不是阿黄。”我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这一千年，你还是一点未变。”阎王覆手立于我面前，淡漠地望着奈何桥边的沉香树。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那棵沉香树，几近枯萎。我拖着步子来到树下，抚摸着树干，顺着纹路发现了刻在树心的字。

　　“望君莫负，沉香之约。”

　　脸颊贴着树干，我闭上眼，闻着淡淡的沉香味，恍惚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和一青衫男子站在沉香树下，私定终生。可惜他要远赴京城参加科举，三年后才能归来。

　　他许诺三年后高中回来，必定娶我为妻。可惜三年又三年，我每日都在沉香树下等他，始终未曾盼到他归来，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这棵古老的沉香树。

　　“你是说，阿生就是这棵树？”我知道阎王就站在我身后。

　　阎王点头，没有否认。“我一向不信凡间真爱，偏偏他执着于你，甚至耗尽千年元气也要化作人形。只可惜当日你与那凡人在它树心刻字，致使他泪痣成形，注定终有此劫。”

　　“你一定有办法让他活过来，对不对？”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觉。

　　“等吧。等他轮回投胎，重新走过这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