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ol魅医]宁为玉碎》言魈

7、第七章

　　周身的血光渐渐淡去，步临风感到一阵眩晕，赶忙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才稳住了身形，等到视线渐渐清晰后，才用衣袖抹去额上冷汗。
　　桌上一只雕镂着普通青花图案的瓷碗中，盛着的便是炼制好的解药，鲜红澄澈，无甚气味。
　　步临风表情淡淡的，慢慢的坐到椅子上，撩开衣服左衽，左胸口一个一指大小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浅淡的疤痕。
　　七日前便是从那个伤口取了一小块肋骨，连带着血肉。
　　步临风从早已铺陈在桌上的白布上熟练地抽取一枚一掌长的银针，眼睛眨也不眨的刺向了心口，不一会血珠就顺着银针低落到了瓷碗中。
　　“滴答~~滴答~~滴答~~”
　　直到碗中的颜色渐渐变为浑浊暗红，步临风才抽出了银针，在白布上擦拭干净后，放回白布上。
　　将伤药抹在针尖般还渗着血珠的伤口上，步临风的手几不可查的微微抖动，挑起一抹苦笑，步临风闭上眼，掐起了咒诀。
　　魂魄为引，自己终是负了三生石上的约定。
　　不祥的黑色光芒渐盛，笼罩了整个房间，鬼火不知何时也灭了。
　　风摇筝坐在房门前庭院的石凳上，看着屋内的鬼火熄灭，然后不知从何处吹来阵阵阴风，本就衣着单薄，现在更是寒冷，不禁双手抱住自己。
　　似乎地狱里的风也是这般寒冷，只是那时候步临风披上的外衣，暖了身心，只觉即便地狱，也精致如画，哪怕它白骨成山，冰雪千丈。
　　“嘎吱~”
　　就在风摇筝前尘溯尽的时候，房门终于打开了，步临风神色如常，只是双鬓的青丝，不知何时染上了风霜，白了一片。
　　“临风……”
　　“好了。”对上风摇筝担忧关切的眼神，步临风心中一暖，淡淡的笑了笑。
　　“你的头发……”
　　风摇筝走到步临风眼前仔细打量，双手抚上了他的双鬓，才确信不是自己眼花了，眼前的男子头发已然白了一半。
　　步临风轻轻别开头，不在意的又笑了笑。
　　“无妨，要在炼制一次才能一夜白头，不过是心力耗费过多罢了。”
　　“这个就是噬星血咒的解药？”风摇筝低头看向步临风手里的药碗，掩盖住刚才一刹那的失落。
　　澄澈金黄，不似普通汤药的色泽，倒真能让人相信是天上地下少有的救命良药，只是，它要的代价，着实太大。
　　“嗯。”
　　步临风轻轻点了点头，面带歉意的看向风摇筝。
　　“摇筝，你……你帮我拿给他吧。”
　　风摇筝避开步临风的眼神，接过药碗，将头发甩到脑后，转身像走廊走去。
　　“哼！老娘才不稀罕！先让师弟帮老娘试药。”
　　“谁知道有没有……”
　　闻言，步临风只能摇头苦笑，正想转身进门，就看到风摇筝停在了拐弯处。
　　“月心……”
　　一声月心让步临风莫名的慌张，赶忙转身，一脚刚跨入房内就像被定住身了一样，再也动不了。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冷月心从拐角处慢慢的走过去，神色晦暗不明，脸色苍白。
　　“师弟……你听我说……”
　　风摇筝追过来却被冷月心打断了。
　　“师姐，让他亲口告诉我。”
　　冷月心走到了步临风的背后，细细描摹着他的背影，多月不见，似乎瘦了不少，头发也白了。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
　　“……”
　　“如果赔上我这条命呢？”
　　步临风身体一震，终是没有转身。
　　“你喝了那碗药，我们便两不相欠，你是死是活，再与我无关。”
　　冷月心低低的笑了起来，眼神中却是凄厉。
　　“与你无关？哈~~好一个与你无关……”
　　冷月心的语气渐渐低沉，低下头的看不清神色。
　　“我只想知道，昔日，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一分如何？十分又如何？”步临风眨了眨眼睛，压下酸涩之感。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无法逾越，便只能放手，不然只有坠落悬崖，粉骨碎身。
　　“十分……又如何……”
　　冷月心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一下，走到风摇筝面前，接过药碗，转身，放手……
　　“哐当~~”
　　“！”
　　步临风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为空白。
　　“月心！！”风摇筝瞪大了眼睛，看向一地碎片和药渍，然后猛然抬头看向步临风。
　　只见步临风慢慢的转身，面无表情，缓步走了过来，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一句话也没说，看了眼冷月心，蹲下身，将最大的一块碎片捡起来，任金黄澄清的汤药滴落。
　　步临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境是什么？害怕？怨恨？痛苦抑或绝望？
　　他在听到那一声脆响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恨也好，爱也罢，最后都成了一场空。
　　他挖骨取肉，耗尽心血，甚至舍尽下世，换来的……
　　不过是一声脆响，转眼成空。
　　爱恨情仇，生死轮回都失去了意义，步临风觉得一阵茫然。
　　或许一开始他就错了，他本就该随着父母一起死在冷月心手中，或许，更早之前，娘亲就不该生下他。
　　此生何必？此生何必……
　　空许了情思，空享了寂寞，最后都成空……
　　什么也没有……
　　父母早亡，平叔离去，青桑自尽，紫萍出家，忘尘下山，月心……
　　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自己还留着干什么呢？
　　步临风突然觉得自己站在一个高耸的山顶，四面都是风，直吹得人心冷胆寒，浑身颤抖。
　　无边的寒冷和空虚汹涌而来，让人无处遁逃……
　　魂飞魄散……或许魂飞魄散才是自己真正的解脱。
　　“临风……”
　　风摇筝莫名的觉得眼前的步临风让人害怕，不由出声，步临风却恍若未闻，迷茫的看了眼风摇筝，看了眼冷月心，最终归于地上逐渐干涸的暗渍。
　　那是解噬星血咒的解药，那是自己与冷月心爱恨两清的凭仗，那是自己穷尽所有换来的一剂药。
　　现在在哪里？
　　没有了？
　　步临风突然双手紧握，碎片被狠狠剜进肉里，血一滴滴的滚落。
　　恨！无尽的恨意填满了刚才的空虚和迷茫。
　　可是恨谁？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