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ol魅医]宁为玉碎》言魈

11、第十一章

　　步临风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将九霄环佩上的半块也扯了下来，放在手里合在一起了，用枯瘦的指头描摹着上面的刻字，“月”字裂了，“风”字又何尝完整，早在不经意间，支离破碎了。
　　那日他自愿走入八卦阵中，静静感受着法力的流失，内心一片平静。现在想来，那些日子，该是他内心最后拥有的安宁了吧，然而上天，终究是看不得他得偿所愿的。
　　不记得过了多少朝暮，只记得忘尘带着冷月心来找自己，强行破了八卦阵，如同师傅一般，没有伤他，却比伤他更让他生不如死。
　　原来，忘尘竟是摇筝失散多年的弟弟，而摇筝在他回逍遥观后，没多久就死了，死前还念着他的名字。
　　自己终究是负了风摇筝。
　　“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今日放你下山，但是你我兄弟情义已尽，日后再见，我绝不手下留情。”
　　忘尘是这么说的吧？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似乎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也无话可说。
　　放他下山，呵，这便是他对我的报复吧。在忘尘离开后，冷月心就带着自己下山了，接下来便是在东厂废牢里，不分昼夜的折磨。
　　被疼痛消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自己却不怨冷月心，终日昏昏沉沉倒也是另一种逃避，只是心中还有一丝执念，想着能出去一趟，去青桑和摇筝的墓前祭扫一次，去报恩寺看看紫萍，去逍遥观看看已不愿认他的师傅和忘尘，只要远远地看着，只要知道他们安好就够了。
　　可是现在，步临风却不想了，什么都不再奢求了。
　　更加……不求解脱……
　　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就让他永远痛苦悔恨中煎熬下去，直到灵魂崩溃的这一天，即便度日如年，魂梦难安，他……甘之如饴。
　　这便是惩罚吧，惩罚他的的贪念，惩罚他居然妄想拥有幸福，枉自拖累了冷月心，虽然不再走火入魔，却也入了执妄，神智难清。
　　步临风眨了眨眼，浅笑着擦去不停沿着脸颊流下的血泪，在白色的亵衣上晕开一朵朵红色的暗渍，带着别样的风情。

　　“咳……咳咳……”
　　即便是咳几声也能耗尽所有的力气，步临风蜷缩在椅子中，佝偻着背，努力缓解牵扯起的五脏六腑的疼痛。
　　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等冷月心，似乎感受不到周围沁骨的阴寒一般，但身体终是太弱，昏昏沉沉的感觉又回来了，冰冷的手和热的发胀的头，都让步临风断了思绪。
　　就在步临风意识模糊的时候，冷月心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走到椅子边抱起了步临风，已然消瘦的不成人形的步临风想来是不重的，但冷月心也没好到哪里去，没走几步两人就一起摔了一跤。
　　“叮当！”
　　步临风手中的两块玉璜也摔倒了地上，“风”“月”两个字默契的从中间裂开，完整的一块玉璧，如今成了好几片，糟蹋了羊脂白玉，枉费了辛苦刻字。
　　冷月心想起身，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皱了皱眉，冷月心索性让步临风和自己躺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柄桃木剑，剑身闪烁着黑色光芒，预示着不详。
　　冷月心温柔的轻触了步临风双唇，然后用尽气力将桃木剑刺入了步临风的心脏，伴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又将木剑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从心口漫出的鲜血不一会就汇聚在了一起，成了一片黑色。
　　冷月心心脏处狐妖内丹，慢慢的上升到依然昏过去两人中间，在一阵耀眼的光芒后，化为虚无。

　　“你醒了？”
　　步临风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在躺在泥地上，四周一边荒芜，极目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条望不到来路，看不见去向的河流，抬眼也是馄饨一片。
　　“这是在哪？”
　　冷月心笑了笑。
　　“忘川。”
　　“忘川？”
　　“走吧”冷月心没有回答，反而是站了起来，拍了拍后襟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步临风也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冷月心脸上的伤疤不见了，人也健壮了许多，不似在万妖宫所见的消瘦，身着的一袭红衣，也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套。
　　步临风不由低头打量起了自己，左腿能动了，而手也恢复到往日那般粗，身体的疼痛不适都消失了，穿着的也正是自己最爱的那一身白衣。
　　“这就是行尸？”
　　“是啊，你摸摸。”
　　冷月心抓起步临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片刻，随后又放到步临风的鼻翼下。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真的成了行尸。
　　行尸，行走的尸体罢了，用来禁锢魂魄，让魂魄随着□□在几乎无尽的岁月中，一刻不停的沿着这条没有尽头的忘川走下去，不停地走，不停地走……直到灵魂腐烂崩溃的那一天。
　　步临风随着冷月心不停着走着，沿着望不到尽头的忘川，似乎从开始行走后，便再也停不下来，而身体似乎永不知疲倦。
　　“要走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
　　“……”
　　“临风，不要离开我。”
　　“不会。”

　　冷月心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干什么，步临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去何方，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就那么一刻不停的游荡着，并肩偕行，一拳的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交谈也不去看对方一眼。
　　不过两具行尸罢了，再深的痛，再多的苦，在时间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终究是无边寂寞，无尽绝望战胜了一切，除了放空一切，再找不到逃避之法。
　　他们就那么一直走着走着，□□腐烂了，灵魂一如既往的游荡着，百年千年……无爱无恨，无惧无尤……
　　直到灵魂也腐烂了，三魂七魄残缺不全。
　　冷月心突然笑了，似乎回到了最初，看向了身边的步临风。
　　“临风，终于到尽头了。”
　　步临风也笑了，点了点头。
　　“结束了，月心，一切都结束了。”
　　两个人闭上了眼，永远的消失在了天地间，不留一缕残魂。
　　人世更迭如旧，红尘纷乱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