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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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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空一片灰白,秋风瑟瑟,枯黄的落叶摇摇晃晃的落下,昨日还繁华的金陵,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萧条冷情,人影难寻。
一户普通的人家,大门敞开,静谧的诡异,没走几步,便能在地上看到残肢断臂,鲜血四溅。
步临风走到一间卧室门口,房门虽然开着,但没有日光使得房屋看上去有些阴森,一个小女孩的头颅被放置在桌子上,眼睛睁的大大,还带着惊恐的神色。
满目疮痍,满室血腥。
步临风不忍的闭上了眼,走进屋内,伸手阖上了小女孩的眼睛。
“相公,这些真的是师弟所为?”
风摇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中也带着一丝颤抖,并不仅仅被眼前的惨像触动,更多的是怕去想冷月心入魔的缘由,怕步临风许她的梦已经做到了尽头。
步临风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眼神空洞的看着这一切,手却不可察觉的抖了起来。
步临风也在害怕,怕这罪魁祸首就是冷月心,怕他间接造成造了如此多的业障。
愧疚和悔恨,最是折磨人心。
步临风仔细观察着桌脚边上那半条腿的伤口,从肢体断处看,显然是狐类的爪子所为,而金陵出现此等惨案的那一晚,便是他和风摇筝新婚之夜,之后,他们也再没有见过冷月心。
“相公?”
风摇筝见步临风没有反应,又叫了一声。
“我还不能断定,先找到他再说吧。”
步临风神色凝重的拉着风摇筝回到了客栈,一切还得等找到凶手再做定论。
月朗星稀,在皎洁的月色下,夜晚金陵的街道除去房屋投下的阴影,倒不比白日暗多少。步临风抬头望了望将盈的月亮,神情不由一暗,再过几天便是中秋了。
前年的中秋,似乎有个人,站在玄武湖畔,弹了一曲《凤求凰》,然后对他说了一句让他窘迫无错的话。
“临风,我好像爱上你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去年的中秋,似乎也是那个人,在宁远城消失了一整天,就在步临风以为他被金兵抓去而想夜闯金营的时候,那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从怀里掏出几个月饼。
“相公,我们去玄武湖作什么?”
风摇筝的话拉回了步临风的神思。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最可能去的便是那了。”
风摇筝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步临风一道水云游,不一会两人就到了玄武湖。
玄武湖不似西湖浩淼,移步换景,处处皆可入画,却也五洲堤桥相通,湖中荷花锦鲤,秀雅迷人。
步临风和风摇筝放眼望去,如今的玄武湖满湖荷花残败,只留下枯黄的荷叶随风摆动,没有了遮挡的秋风吹得人衣袂飞扬,只觉无尽冷意。
最了解师弟的,终归是他。
风摇筝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血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湖畔,在看到他们后飞身而来。
无需多言,他们就在湖边打斗了起来,冷月心招招狠厉,不留情面,步临风和风摇筝处处留情,不愿伤他,一时之间三人倒也难分胜负。
“唔~~”
风摇筝后背被冷月心狠狠地抓了一道,立刻洇出了鲜血。
“娘子!”
步临风担忧的轻唤让冷月心止住了身形,步临风也停下来赶忙扶住风摇筝,撕开衣衫查看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立刻掏出金疮药为风摇筝涂上。
“娘子?”冷月心喃喃的也喊了一声,血红的眼眸闪过迷茫的神色,似乎他也有过一个娘子。他清晰的记得他对他说过的话,是的,他也清晰的记得,他的娘子是个男子。
“娘子,叫我声相公……诶……我错了,临风,我错了还不成么,别关门啊。”
“娘子……临风,临风,我下次绝不再犯!认真的,我要是死了你可要鬼嫁给我,我们去阴间结为夫妻,阴间可不管你我都是男子。”
“临风?”冷月心在舌尖辗转着这个名字,却丝毫记不起他是谁,他就是自己的娘子?
步临风听到冷月心的呢喃,全身僵了一下,看冷月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迅速祭起一道千里光,将冷月心打晕。
“相公……”
风摇筝和步临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金陵的惨案就是冷月心所为。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风摇筝一时之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躺在地上的冷月心双手变成了狐爪,指甲长利,面容也近似狐狸,衬着蜿蜒的伤疤显得十分狰狞。
冷月心怕是入了魔道。
步临风将冷月心背到身上,神色一片空白,僵硬的转头看向风摇筝。
“我要带他去逍遥观,封印他的魔性……”
风摇筝避开步临风的眼神,神情凄楚,带着几分自嘲。
“那你何时回来?”
“我……”
步临风摇了摇头,自己怕是回不来了,《三界鬼典》被盗之时广德子师叔应该就知道是他了吧。
“我知道了。”
风摇筝头也不回的离开玄武湖,没有留恋,没有眼泪,没有痛彻心扉,所得的感情似乎都消失了,无爱无恨,梦醒了,一如玄武湖惨败的荷叶上的露珠在新升的日光下消散无踪。
“孽障!”
“啪!”
逍遥观正殿,步临风跪在中间,禀明了一切,听完了步临风的叙述,杨济世直接上前掴了他一掌,力道之大让步临风半边脸瞬间红肿了起来。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让你病死在山上!省得留你今日造孽!”
“济时!临风,你快认个错。”
崂山道士赶忙拉住了盛怒杨济时,真怕他急火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昏了过去。
“临风自知罪孽深重,不求饶恕,只求师尊压住冷月心的魔性。”
“崂山,你放开我!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你看看他说什么!这半魔半妖之物,直接让他魂飞魄散算了,还想救他?妄想!”
“济时,掌门会处理的,气急伤身。”崂山看向步临风,神情暗了暗,青桑自尽,紫萍出家,忘尘下山,如今临风又出了这样的事,逍遥观四大弟子,竟是一个都不得善果。
“哼!我如何不气!我对他视如亲子,本想着他性子虽淡,难得有一颗仁心,寄望他下山悬壶济世,解救一方黎民百姓,可你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且不说这妖孽是个男子,身为道者却委身于狐妖身下,恬不知耻!还偷盗《三界鬼典》,我怎么就教导出这么个没心没肺,不忠不义之人!”
“师傅……”
步临风努力压下声音中的哽咽,空洞的眼神终于出现了裂缝,杨济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宛如尖刀扎在心口。
“当不起你这一声师傅,如今你翅膀硬了,我管不得了,步道长,今日你我师徒恩断义绝,你也别再叫我师傅了。”
杨济时重重的甩了甩袖,看都不想再看步临风一眼,径自回百草堂去了。
步临风难以置信的看向杨济时的背影,闭上眼,紧咬住下唇,对着杨济时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过身又对着太虚叩首。
“师尊,求师尊压下他的魔性。”
大虚道长捻了捻胡须,看着步临风摇了摇头。
“临风,我本以为你是性子淡漠,如今怎么也入了执妄。”
步临风没有答话,只是不停地磕着头,不一会额上就磕出了鲜血。
太虚长叹了一口气,“我且问你,你可用的这《三界鬼典》上的方子?”
“临风……用了解噬星血咒那一方。”
闻言,太虚也面露惊惧之色,严厉的看向了步临风。
“你用了何人入药做引?”
“临风……用了自己的……”
一时间大殿静了下来,崂山不解的看向了闭上眼的太虚。
“掌门?”
“崂山,烦劳你和几位师弟去在后山布下八卦阵。”
“啊?”
崂山还待发问,被太虚凝重的神情制止,几人不解的对视,离开了大殿,只留下步临风和太虚以及昏迷的冷月心。
“你可知你这样做后果。”
“临风知道。”
“我可以压制住这妖孽的魔性,但你需得去那八卦阵中,而这妖孽也将锁进天姥山的困妖阵。”
“是。”
步临风止住了磕头,嘴角挑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带着少有的轻松,再次看了冷月心一眼,今日一别,怕是永无相见之日。
八卦阵是为走火入魔的道观弟子所创,入了阵中便会慢慢耗去修为,直到那人法力全失,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若是失了功力依旧不出阵,不消多少时日便会魂飞魄散。
步临风知道太虚这么做的原因,自己没了轮回,死后变成了一缕孤魂游荡在天地,历经千年,必然会失了本性,成为怨魂,祸害人间。
魂飞魄散,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惩罚,对他而言,却是一种解脱,渴望已久的解脱。
终于,可以不再受时时刻刻的焚心蚀骨之痛,终于,可以爱恨不理,情义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