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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VOL.9 ...

  •   陆生一整天上课都有些心神不宁。

      想起父亲从自己耳边移开时母亲苍白的脸和茫然的眼睛,陆生就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坠了一层一层的铅块,不断向地狱的方向下落。

      鲤伴曾经是他心口旧年狰狞的伤,看似不起眼,浅浅一碰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相隔一世,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份背德的爱恋,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想放开他的手。

      不想放弃……

      纤细的双手在桌子底下交握,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眼底肆意倾泻的坚定和冷冽,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在心底蔓延。

      对不起,妈妈……

      我不能再失去他。

      咚咚。细微的敲击声传入陆生耳朵,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眨眨眼,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挂着慵懒笑意的男子姿态悠闲地趴在窗户外面看着他,微微侧着脑袋枕在手臂上,黑发凌乱地铺在周身,映着傍晚的夕阳犹如慑人魂魄的妖精般唯美虚幻。

      就好像这不是在四楼的教室而是在自家的后院阳台。

      “!!”陆生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人竖起一只细长的手指在唇边比了比,金色的眼睛还冲他俏皮地眨了一下。

      陆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寸一寸地将脑袋扭回来,正好看见讲台上老师黑成锅底灰的脸。

      “奴良同学,你对我的授课有什么意见吗。”

      陆生猛摇头:“没有没有,老师,那个……我只是……想去厕所!”

      老师的脸色缓和下来,毕竟陆生平时也是相当乖巧的好学生,他也不相信他是故意捣乱,于是和颜悦色地说:“请奴良同学再坚持一下吧,很快就要放学了。”

      “……是!”陆生讪讪地坐下,没注意到旁边一帮注视着他的朋友,狠狠地向窗外瞪去。

      明净的玻璃上似乎还印着男人浅笑芳华的脸,此时却只剩风在窗外摇曳。

      陆生无奈地叹气:“真是的——”

      柔和的下课铃声回荡在静谧的校园,寂静的教学楼逐渐被喧嚷的人声填满,都是正值年少的孩子,放学时间显得格外充满活力。

      陆生一下课就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旁边的清继一脸疑惑的凑过来:“呐,奴良同学,你没事吧?”

      “啊,没事,只是突然想起点事情。”将剩下的东西全扫进书包里,陆生向聚过来的朋友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那么,我今天活动请假哦,拜拜!”

      说完就踏着急切而欢快的步伐跑出了教室。

      剩下一帮人在教室里面面相觑。

      此时陆生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是今早上才道过别,但此时想见到那个男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迫切。他急需向自己证明,那个男人真的存在,真的在他的身边,是他的父亲,他的希望,他的——

      爱人。

      陆生冲出学校就看见了那个几乎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男人。

      鲤伴面向陆生站着,背后徐徐铺洒开一片血一般艳丽的夕阳,衬得那道纤长的身影仿若神祗,挺拔,尊贵,凛冽,傲然,滑头鬼标志性的发型没有显得怪异,奇特,但理所当然地给那个男人增添了一丝睥睨天下的张狂。

      陆生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冲他微微一笑,流光溢彩的金色眼瞳盛满了柔和的光芒,在背对阳光的阴暗下分外耀眼,似乎看着这双眼睛就能感受到缤纷的山吹花瓣从不知名的时光纷飞而来,映着夕阳,恣意流光。

      山吹花啊……

      视线中的男人向他走来,黑绿相间的和服随着他的动作款款摆动,紧收的腰带勾勒出他细窄的腰身,表情暧昧,姿态慵懒,合成一股惊人魅惑的气息扰人心田却没有丝毫显得柔弱,整个人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黑豹般优雅危险。

      白皙的指尖轻轻滑过陆生的眼角,陆生后知后觉地感到眼角居然起了一丝湿意。

      “啊,抱歉。”他赶紧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陆生低着头,鲤伴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小小的,不规则的。滑头鬼的血脉,哪怕是人类之躯也能看出些什么啊。鲤伴笑了,抬手揉揉陆生的头:“哦呀,是上课太辛苦了累了么?想哭就哭嘛,陆生还只是个孩子,不用不好意思的哟。”

      头顶上温柔抚慰的手掌让陆生一颤,悲伤就来得如此汹涌澎湃。

      没有人。很久都没有人拿他当成孩子看了。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奴良组的少主,在父亲去世爷爷年迈的情况下接任奴良组大将的位子是理所当然,更多的人因为他四分之三的人类血脉对他不满,用他却忌他,尊他却猜他,连爷爷都认为这是他应该接受的考验,从来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承受这一切,从来没有人想过他只是个孩子会不会被这重任压垮,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辛不辛苦,累不累……

      奴良陆生是奴良组少主,是关东任侠一族唯一的继承人,他没有软弱的权利,没有退缩的权利,更没有哭泣的权利。

      在刀光剑影中一次次拿命去拼,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却是死。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七岁时第一次拿起刀砍向那丑恶的妖怪,炙热的鲜血喷射出来的时候,他怕不怕……

      头顶传来男人无奈的叹息,下巴被温柔地托起,鲤伴撩起宽大的袖摆仔细擦拭那张一瞬间就泪水涟涟的小脸,金眸里漾起显而易见的心疼:“怎么就越哭越厉害了呢。”他这样说着,却扬起袖摆将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孩子揽进了怀里,如同他幼年时那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个孩子颤抖的身子生生扯痛了他的心。

      对于陆生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只是听滑瓢大概说过,一段经历过后波澜不惊的讲述,他无法了解这个孩子实际吃过的苦,现在看来,还是他低估了。

      于是他不厌其烦一遍遍轻柔地安抚怀里的孩子:“没事的,爸爸在,没事的……”

      陆生抽泣了好一会才从鲤伴怀中不好意思地钻出来,刚说了句“抱歉”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向周围看去,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片小小的空间,都在各赶各的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走出很远距离的女孩背影很像柚罗。

      一只手压在了他的头上,传来鲤伴略带笑意的声音:“不用担心,我在就在过来的时候就释放出了畏,人类是看不到我们的哟。”

      “啊……”陆生放下心,猛然又提了起来:“那雪女和青田坊……”

      “我们在这里,少主。”恢复妖怪状态的雪女和青田坊站在距离他们几米开外的地方,听见陆生在找他们就上前来,雪女的螺旋状金瞳,青田坊没有瞳孔的眼睛都愧疚而担心地看着他,雪女更是已经快哭出来了:“少主对不起……”

      陆生慌了,连忙安慰:“哪里啊,不关你们的事……”

      青田坊挠挠头,一脸憨厚地说:“虽然不知道少主为什么这么伤心,但有二代目在真是太好了,像少主小时候一样,拍拍就不哭了呢。”

      “喂,青!”雪女狠狠瞪着青田坊,陆生却把脸红了个通透,悄无声息地往鲤伴那边靠了靠,立刻被鲤伴以保护的姿态揽住了肩。

      陆生脸更红了,刚想推开,就听见雪女的声音:“不过真的……二代目能陪在少主身边真好,感觉有了二代目的存在少主浑身都散发着幸福的光波呢。”

      “雪女!”

      雪女用袖摆掩住嘴笑了几声,然后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陆生和鲤伴:“真的……父子也好,恋人也好,请两位大人就这样,给予对方幸福吧。”

      听到雪女的话陆生瞬间失神,犹豫地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妈妈……”

      “若菜是祝福我们的。”揽着陆生的手紧了紧,鲤伴低头冲看向他的陆生魅惑一笑,“我找若菜谈过了。陆生,若菜爱的是另一个奴良鲤伴,不是我,而你,确是她最爱的儿子。”

      陆生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从来没有过如此鲜活而激烈地跳动过,这个男人,在他没有在意的时候,就这样替他解决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这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感觉……

      “傻孩子。”看到陆生眼里泛起的感动鲤伴又忍不住揉揉他的头:“我既然决定要以爱人的身份留在你的身边,就有义务解决掉让你为难的事物啊。”

      “嗯。”陆生点点头,又问:“那爷爷……”

      鲤伴瞬间撇嘴:“那个老头子……放心,他绝对不会反对的。”

      “是这样么……”陆生犹豫。

      鲤伴看看陆生皱起来的白嫩小脸,突然伸出四根手指揪住他的脸蛋向两边一扯——

      陆生被吓了一跳:“尼干撒么!”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整天愁眉苦脸的像什么样。”鲤伴的手指开始在陆生脸上揉搓:“一切交给爸爸去解决就好了,不要年纪小小就长了和老头子一样的褶子啊——”

      “呀,符亲尼酷爱放开窝……”

      “哈哈哈哈。”

      天空回荡着鲤伴雪女和青田坊清朗的笑声,好不容易解救出自己的陆生揉着脸,看着他们,也不禁笑了。

      夕阳柔美的光照耀在每一个人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晕,一只飞鸟从上空掠过发出归家意味的悦耳的鸣叫声,一切都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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