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踩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

4、第 4 章

　　蒋雨寒自那日听完《烟波送》后，便总觉得心口堵得慌还冒虚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心里想着左右是睡不着的，还是到院子里散散心。初秋的风已有了丝丝凉意，走在纳兰府偌大的院中只觉得寂寥惆怅。正欲回房休息，只听花园深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男子轻声说道：“公子，江南十八家商铺已俯首称臣，这下您可放心了。”
　　“沂源，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纳兰恭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况且张凤举必定要帮着他的儿子，不可掉以轻心。”蒋雨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无意中竟听到了纳兰谦的秘密，其实也算不得秘密，毕竟纳兰府之中只有纳兰谦和纳兰恭有资格争夺家主之位，明争暗斗也少不了，只是蒋雨寒未曾想到自己也在谈话之中。
　　“公子，不知蒋姑娘该怎么办？要把她解决了么？”
　　“时机未到，如今她知道我要娶穆惜若为妻，心里必定难过万分。现在杀了她，岂不是便宜她了吗？”纳兰谦露出轻蔑一笑，这一笑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子捅进蒋雨寒的心里。她只觉得不寒而栗，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全身都因激动而止不住地颤抖。她强忍着使自己不发出声音，只为看清这个一直以来她最信任的人。
　　“沂源知道公子与蒋姑娘一同长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忍心下手，我愿为公子代劳。”
　　“哼，笑话。”蒋雨寒屏住呼吸祈祷着纳兰谦不要说下去，可是他的话依旧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沂源，忘了我告诉你什么了吗？做大事的人不可儿女情长，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至于蒋雨寒是仇人的女儿，我对她只有恨没有爱。”
　　接下来的话蒋雨寒都没有听清，只觉得头痛欲裂，恍恍惚惚，刚才的事情像真的发生过又像是自己的臆想一般。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是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纳兰谦真的很残忍，他先给予她这世上唯一的温暖，等到她沉溺其中的时候再将一切都收回。本以为回忆足够美好，让自己凭着回忆也可了此余生。可是，可是……一切都是假象，在这世上从未有人关心自己的生死，关心自己的喜怒哀乐。蒋雨寒本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可是眼里却没有一滴泪。哀莫大于心死，纳兰谦如愿了，现在的自己生不如死，此时若能死了也到解脱了。
　　接下来的几天蒋雨寒只是沉默，不哭也不闹，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生气一般。云儿只当是小姐因着纳兰少爷的婚事伤心，想要规劝却怕说到她的痛处。“云儿，你说人死了之后还会有感觉吗？”这是小姐沉默了三天以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云儿心里想着必要好好回答，可不能让小姐想不开。
　　“小姐，云儿从前听老人说人死了也是有知觉的，要比活人眼界清明，看得清世上的人心。”
　　“人心？”蒋雨寒喃喃自语，低下头若有所思。“真的死了就能辨明人心吗？为什么活着的人不能呢？云儿，世上最伤人的不是那些讨厌你，嘲笑你，侮辱你的人对你的明刀子。而是那些你明明很信任，很依赖，很……”蒋雨寒说着说着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如刀绞般的痛。情到深处不言情，痛到深处难言明。蒋雨寒说不出自己的悲伤、痛苦、绝望，只觉得这几种交织的情感化作世间最浓烈的毒药在她的血液中流淌，蔓延。蒋雨寒的话让云儿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自己说错了话提到了人心。以前纳兰少爷见天的往小姐这跑，如今有了穆姑娘竟把小姐抛到脑后，也怪不得小姐要说这人心呢。虽说这纳兰少爷是变了心，可小姐这边他再不来劝劝恐怕是要寻短见。素日小姐待我不薄，这次就是骗也得把纳兰少爷骗来。
　　“雨寒，雨寒。”纳兰谦人未到房里就急切地喊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屋中，扶着蒋雨寒的肩眼中满是心痛。“你怎么了？怎么会寻了短见呢？”
　　雨寒却是异常的平静，“谁和你说的？”话是对着纳兰谦可是眼神望向云儿。“下去吧,以后不许擅作主张。”
　　“雨寒，我知道你此时心里难过。其实我也不好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娶穆惜若的。”纳兰谦信誓旦旦，有那么一瞬蒋雨寒就要信了他，不过只是一瞬。
　　“你不娶她，娶谁呢？难不成会娶我这个寡妇？”蒋雨寒轻轻一哼，带着从未有过的不屑。“穆惜若的父亲是江南富商之首，你不娶她，怎么能顺利当上纳兰府的家主呢？”
　　纳兰谦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得蒋雨寒知道些什么。“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为了权力地位可以抛弃心爱的女人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纳兰谦松下一口气，“因为我根本不是你心爱的女人，我只是一个自欺欺人，不懂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蠢女人。”
　　“雨寒你误会我了，我……”
　　“好了，纳兰谦你还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蒋雨寒抑制不住大喊，打断了纳兰谦。“我承认我很傻，傻到分不清你对我的好是真是假。可是，可是”蒋雨寒不知怎的几天都不曾落泪，见到纳兰谦却忍不住了，好像有满肚子的委屈要倾诉。泪水像成串的珍珠打在桌子上，奏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可是，我也是个人，我有感情。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可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又问傻问题了对不对？是啊，不这样怎么能让我生不如死呢？你说我是你仇人的女儿，我只想知道我父母到底做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纳兰谦看着蒋雨寒痛苦的样子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揭开真相的这一刻应该是喜悦的，怎么会这样，只觉得茫然。“不要怪我，怪就只怪你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
　　“你胡说，我母亲生完我就去世了，怎么会害到？”
　　“你的母亲是我父亲这辈子最爱的人，当年我母亲为什么要搬到离殇园？就是因为在怀着我弟弟的时候撞见了我父亲和你母亲的丑事，当时孩子已经快临盆，可一气之下就难产了。郎中说再也不能生产了，这都是你母亲害的。”再次说起往事，纳兰谦还是抑制不住的生气，手腕上都暴起青筋。“后来母亲在离殇园中孤独终老，父亲再也没看过她一次。接着娶了张凤举为妻，纳了孙子虞为妾，据说她们都是长得像你母亲。”
　　“不是真的，怎么会这样，母亲不会是这样的人。”蒋雨寒拼命摇头，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母债女还，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让你满意的。”蒋雨寒突然就平静下来，就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样。
　　“你要做什么？”纳兰谦死命地瞪着她。
　　“做你想做的事。”
　　“你敢，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动手就不许。”
　　“哈、哈、哈。”蒋雨寒突然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想我蒋雨寒活着的时候就做不了自己的主，不曾想死了也不能啊。纳兰谦我母亲虽然欠你母亲的，我替她还。可我不欠你的，你管不了我。”
　　“你为什么不问我爱不爱你？”纳兰谦沉吟了一会突然说道。“你不想知道吗？”
　　“你怎么比我还傻，事到如今我还看不出你是怎样的人吗？你只爱权力和你母亲，甚至你连自己都不爱，我怎么还会奢望你爱我呢？”
　　“终究还是你了解我。”蒋雨寒只是淡然一笑，不再言语。
　　“不好啦，不好啦，蒋姑娘落水没了。”纳兰谦在睡梦中听到下人们乱作一团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烦闷。“你终究还是走了，死的人得了解脱，留下活的人也只能受罪。这就当做是你对我的惩罚吧。
　　多年后，纳兰府的后人发现纳兰谦的墓旁有一座无字石碑，据传那是纳兰谦的未婚妻。因着未过门就去世了，所以不宜刻字，只是冬天的时候用梅花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