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长风》痴汉猎人

3、第 3 章

　　哈莉.波特静静地靠坐在床沿，膝上摊开着一件黑色的巫师袍。指尖轻轻地摩挲过袍角，可以感受到亚麻轻薄而柔软的质地；因着多年的尘封与时光的浸染，袍子已显破旧，黑色的布料脆软得几乎经不指尖稍微的用力，袍子本身仿佛也沾染上了腐朽破败的气息。

　　她努力回想着，第一次一头扎进袍子主人怀里时闯入鼻尖的草药味，那味道是如此清隽淡雅，以至于长年尘封箱底的岁月早已冲走了那股气味，不再给她半丝嗅觉上的回忆。当这件袍子第一次被它的主人脱下来披上她的身体时，她从未想过，它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现在。

　　她更加不曾想到的是，在斯内普死去多年后的今天，这件袍子会成为她缅怀那个男人时唯一可留作凭吊的物事。

　　哈莉眨了眨眼，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它。所有这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连日来对斯内普的愧疚也好，梦中纠缠她的往事也好，抑或是斯内普那份维持了她整个少年时代未曾得到回应的感情也好，都将在今天划下句点。

　　然后，她会重新把这件黑色的巫师袍放回箱底，天知道这件松垮老旧的袍子是否还经得起日光的灼烧与灰尘的玷污，它看起来糟透了。如果袍子也有寿命的话，无疑这件已经步入耄耋之年，它再经不起时光的摧残了。她会记得斯内普，永远。关于斯内普的一切她会像对待这件袍子一样，把它们珍藏在心中某一个角落，和人生中某些珍贵又难忘的记忆搁在一起。她永远不会去碰它们，但谁也别想把它们从她头脑里夺走，那些是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过去。她发誓，她会带着它们，过好每一个当下。

　　周三下午2点，当赫敏.韦斯莱被马尔福庄园的家养小精灵领到准马尔福夫人的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的好友正一遍遍抚摸着膝上那件看起来有些破烂老旧的黑色巫师袍，眼色深邃复杂，一股寂静悠远的气氛环绕着她，令她仿佛与这个世界暂时地隔绝了。

　　“哈莉.波特主人，肯尼把韦斯莱夫人给您带过来了。”家养小精灵尖细的嗓音把哈莉的思绪重新拉回来，她恍如从梦中惊醒般，诧异地转头看了看出声的家养小精灵和身后的好友，歉意地给了后者一个微笑，接着对家养小精灵说道：“谢谢你，肯尼。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是，哈莉.波特主人！”得到哈莉的感谢令这小家伙有些高兴，他两只玻璃球似的眼珠瞪得大大的，滴溜溜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克制住扑上前抱大腿的举动，毕恭毕敬地超主人鞠了一躬，便消失了。

　　赫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小家伙小家伙消失，忍不住问道：“这只给你们打工的家养小精灵，你们有按时付给他工钱吗？每小时多少加隆？要知道，在魔法部出台《家养小精灵劳动条例》之后，还是有许多巫师不给小精灵发放工资，有些只支付极其低廉的薪水……”

　　“我以为，”哈莉赶紧出声打断了赫敏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你来这儿并不是与我讨论家养小精灵应得的权益，为他们制定法律新的法律条款的，是不是？”

　　这句话令赫敏及时地闭嘴，她恨恨地瞪了哈莉一眼，接着从身上一个可缩小物体的口袋里掏出一瓶盛满紫色液体的玻璃瓶。

　　哈莉疑惑地看着她，她径直走到哈莉跟前，拔开瓶塞后，把瓶子递给哈莉。哈莉顺手接过，一股刺鼻的气味从瓶中溢出，直冲鼻腔。哈莉赶紧伸手捏住鼻子，皱眉看向赫敏，“这到底是什么？气味这么难闻！”

　　“如你所见，一瓶魔药。”赫敏挑了挑眉，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还有一个礼拜你就要结婚了，这么瘦削、苍白的面色显然并不适宜在婚礼上露面。所以，我特地去给你找了瓶强化体质的魔药，但愿它能在一周内发挥效用，令你重新变得容光焕发。”

　　“所以，我必须得现在喝了它？”哈莉的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一团。

　　“噢，得了吧，哈莉，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我可不相信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乖乖去喝一瓶魔药。快点，喝—了—它。”

　　哈莉抬头，赫敏的双眼一眨不眨，牢牢地锁着她手中的瓶子。她看向瓶中的液体，那纯粹的紫色看起来像是紫甘蓝榨出的汁，尽管可以想见那味道要比紫甘蓝汁恶心十倍。

　　她捏紧鼻子，一仰头，瓶中的液体悉数灌进喉咙。

　　赫敏满意地看着瓶中液体一滴不剩地进了好友嘴巴，哈莉把空掉的瓶子搁上床头柜，放下了捏鼻子的手，眉头依然紧紧地皱着。“噢，梅林，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斯内普才会做出这么摧残味觉和嗅觉的魔药，看来熬制这瓶魔药的人很好地传承了他的技术。”

　　话音刚落，说话人几乎上马变了脸色，赫敏神情复杂地看向转瞬沉默下去的好友，顺手拿走了床头柜上的空瓶，旋上瓶塞，又放回口袋，想了想，她默默地坐到哈莉身边，伸手揽过哈莉肩头。赫敏一下一下拍着哈莉肩膀，哈莉的头也慢慢靠上了她。

　　这个动作持续了会儿，赫敏感到哈莉的身体渐渐柔软起来。她轻轻开口，“那么，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哈莉点点头。

　　“准备好去见斯内普了吗？”

　　哈莉身子一僵。赫敏低低地叹了口气，伸手揽紧了哈莉。

　　“不，我可以，赫敏。我已经准备好了。”出乎意料地，身侧忽然传来哈莉的声音。

　　“哈莉，你不必勉强自己。”

　　“我是说真的。”哈莉挣开赫敏的手，坐直身体，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有勉强自己。赫敏，你不知道等了这么久就是期盼这一天的到来，我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他说，我必须见他，不管我是否准备好。这很重要，拜托了，赫敏。”

　　她在祈求她，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坚持。那双祖母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里面泛动出某种执拗而坚定的光。

　　对视持续了会儿，最终赫敏首先撤开了视线，她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你那么坚持，好吧，哈莉，那我们就赶紧开始吧。”

　　哈莉吁了口气，感激地笑了，“谢谢你，赫敏。”

　　随着哈莉的话音落地，赫敏已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挂坠。一串金属链子下，悬挂着一把细长的钥匙。那把钥匙做工考究，上面雕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底下一排排齿轮小巧而细致，每一个缺口仿佛都经过尺子精确的测量，金属表面泛出闪亮的光泽，它俨然是为开启某扇未知的大门而精心设计出来的。

　　“这是……”哈莉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把做工精致的钥匙上，仿佛它具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神秘事物司的新藏品，据说能让人短暂地回到过去。”哈莉的绿眸瞬间被点亮了，赫敏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这是魔发部新研究出来的魔法道具，便于在审讯罪犯时，暂时回溯时空，调查事件真相。不过，哈莉，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这款时空钥匙刚被研发出来不久，还未正式投入使用。它有很多缺陷，充满了不确定性与未知性，而且目前并未有人试用过……”

　　“正好我愿意当第一个试用者。赫敏，别忘了在我使用完后，把效果反馈给魔法部。我想他们一定很高兴救世主当了他们的第一位试验者。”

　　“哈莉，你怎么能……”赫敏惊讶地瞪着她，咽了口唾沫，“我是说，之前从未有人用过这个，你根本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或者，成功后还能不能回来。你真的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吗？”

　　“为了达成目标，总要有所尝试的，不是吗？都到了这一步，我不可能再反悔了，赫敏。”

　　褐发女巫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明白，一旦自己的好友决定的事情就很难再令她改变主意了。谁叫哈莉是个标准的格兰芬多呢？

　　“好吧，哈莉，你就是这么勇往直前有该死的固执，我也乐得陪你做这个愚蠢试验的协助者。不过接下来，你可得竖起耳朵仔细听好了，我要给你讲解怎么操作这玩意儿。”说着她举起手中的吊坠，以便哈莉能更为细致地打量它。“首先，你得把它挂到脖子上，或者随便放在身上哪个地方，我建议你戴在脖子上。然后，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着你最想回去的场景，同时调动起全身的魔力，让它们汇聚到这个挂坠上。如果成功的话，这把时空钥匙会启动，把你送到你想去的那个时间轴。”

　　“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它比时间转换器棒多了。”哈莉瞪大绿色的眼眸，一脸惊叹地说道。

　　“当然，时间转换器可以回溯的时间只能以小时来计算，那只能是离现在并不遥远的过去，而且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到原来的地方。时空钥匙则没有这种拘束，它能把你带回你想回去的任何一个时间点。不过两者的相同之处是，不能让那个时间点的自己发现你，不能改变那时的进程，即不能改变历史。也就是说，哈莉，回到过去的你只能单纯地和斯内普聊点不涉及历史进程的琐事，不能把一些会影响未来走向的信息泄露出去，不能……让斯内普回避他的结局。”

　　哈莉一震。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绿眸中闪过某些莫可名状的情绪，在赫敏捕捉到它们前就迅速地消逝了。“我不会这么做的，赫敏。”

　　赫敏无声地打量了她半晌，点了点头。

　　“那么，我会在那个时空待多久？最后我会怎么回来呢？”哈莉开口问道。

　　“很好，哈莉，你终于触及了核心问题。由于技术不成熟，你在那里待得不会太久，时间大约在半个钟头到一个钟头之间。到了规定时间，时空钥匙会自动把你传送回来，不出意外的话。”

　　哈莉怔怔地盯着赫敏掌中的钥匙看了会儿，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眸缓缓眨动着，看起来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会儿，她停下了舔嘴唇的动作，开口道：“我明白了，这些时间对我而言足够了。赫敏，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摊在膝头的袍子仔细地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随即起身。她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困惑，赫敏不置可否地打量着她，接着赫敏听到她迟疑地问道：“如果我给斯内普带件袍子过去，我是说夜里气候有些冷，一件袍子能稍稍抵挡一些寒风，这样应该并不犯规，对吗？”

　　赫敏挑起一边眉毛，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先前被哈莉叠放整齐搁在床头的巫师袍，实话实说道：“坦白说，我不太赞成你的行为，哈莉。不过，只是一件袍子的话，我想这应该没有问题。”

　　不意外地，伴随自己的话语落地，她听到好友一声压抑的欢呼。哈莉几乎是立即奔到衣橱前，在一番挑选后，她取出一件纯黑的巫师袍。除了它看起来几乎崭新之外，颜色、样式与床上那件几乎无二。哈莉拿起放在身上的魔杖，对袍子施了个放大咒，以确保它的尺寸与一个高大纤瘦的成年男人相匹配。

　　“唔，这样看起来好多了。”她满意地看着这件被放大一倍的袍子，接着伸手把它展开披到自己身上。袖子长过手臂，她的双手正好能拢在袖管中，袍脚也拖至地板，身体被包裹在过于宽大的袍子里，使她看上去更显瘦弱。“就是稍稍大了点，看起来有点像漂浮在半空的幽灵，你觉得呢，赫敏？”

　　“噢，这不好笑，哈莉。”赫敏不太赞许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会把那件旧袍子给斯内普。说起来，那是斯内普的？”

　　“不然还会是谁的呢？”哈莉冲赫敏眨了眨眼，收到对方一个明显受到惊吓的眼神，不禁翘起了嘴角。“很显然，那件旧袍子已经不再适合陪伴他了，我猜他需要一件新的。相信我，他会喜欢的。”

　　“好了，赫敏，我该出发了，我们之前已耽搁了太久。”哈莉来到赫敏面前，朝她摊开手掌。“把钥匙给我吧。”

　　赫敏看着她祖母绿的眼睛，它也正真挚、诚恳地凝视着她，像是在告诉她不要担心。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绿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最终她还是没有开口，默默地把带有钥匙吊坠的项链放入哈莉掌心。

　　哈莉没有片刻停顿，马上把项链戴上了脖颈，细长的钥匙吊坠正好落在她胸前。哈莉稍稍退后两步，朝赫敏点了点头，赫敏低低地回道：“要小心，哈莉。”

　　哈莉微微一笑，随即闭上眼睛。她开始清空大脑，一点一点地沿着时间轴回溯过去的记忆。一年、两年、三年……找到了！脑海里缓缓浮现出四年级舞会的场景，她穿着那条鲜红紧身的小礼裙在霍格沃茨的大堂里翩然旋转，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粗壮的浮雕廊柱后，塞德里克紧扣着秋.张的脖颈，两人忘情地接吻。回忆到这一幕时，哈莉竟没有感到预期的难过，她平静地等待这一幕结束。

　　接着到了寂静无人的露台，德拉科狠狠地攥取着她的嘴唇，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背后摸索着，她震惊地瞪着对方，却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接纳了对方的进入。哈莉不易察觉地弯起了唇角，胸腔中被一阵甜蜜温柔的情愫填满，不过她要去的时间点不是这个。恋恋不舍地跳过这个场景，她放任大脑继续检索，直到那幅画面跃然眼前。

　　对了，就是这个！哈莉把那份记忆牢牢地固定在脑海里，一边努力调动起全身的魔力。事实上，那并不困难，那些在四肢百骸循环流动的魔力被她一点一点地汇集到了胸膛，那枚钥匙吊坠就附着其上。周身所有魔力聚集在一起时，仿佛团成一个球，她慢慢地把那个球推向钥匙吊坠。

　　胸前的钥匙一下子热起来，它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胸口被烧得一阵灼痛。她睁开眼，意识到并不是吊坠烧起来了，它在发光，一阵强烈刺目的光芒正从她胸口放出。她茫然地抬头，发现身体已被那光芒裹挟。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一片白光中赫敏惊慌失措的面容。

　　斯内普此刻觉得糟透了。

　　就在前一秒，他做出了一件会，令自己后悔终生、疑似在夺魂咒操作下所做的事，他解下自己的袍子披到了一个学生身上，而对象该死的居然是个波特！

　　他忍不住狠狠咬紧下颌，上下牙齿摩擦间发出一串咯咯声。没有袍子的庇护，他觉得浑身冷极了，夜晚的风刮到身上像是直接切开皮肤，沁入了脾脏，带起身体一阵不自禁的颤抖。该死的风！一定是这阵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冷风吹坏了脑子，才会令他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

　　也许，接下来他该回到他那阴暗潮湿的地窖好好醒醒脑子，在坩埚前熬制一瓶魔药，或者来杯白兰地，适量的酒精能暖和身体，令被冷风吹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过来。梅林，斯内普打赌他现在极度需要这些。

　　忽然，他捏紧了别在腰间的魔杖。有一道视线从背后射来，有什么人正躲在暗处窥伺着他。那道视线明显不属于从舞会上中途退场的某个学生或教授，也许是某位夜访霍格沃茨的不速之客，更有甚者是那个人派来的爪牙。

　　斯内普更紧地握住了魔杖，预备着随时将它抽出来。现在，即便是夜晚刺骨的寒风也吹不散他的理智。

　　“我假设，偷窥一只油腻腻、毫无生趣的老蝙蝠并不是阁下的兴趣。”他干巴巴地开口，同时迅速转身，抽出魔杖对准背后那片隐蔽的树丛。“可以请阁下出来说话吗？你知道，使用魔杖并不是那么礼貌的行为，我相信我们都不乐于见到在这里使用它的后果。”

　　树丛窸窸窣窣地动了动，不一会儿，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斯内普在见到那个人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执魔杖的手颤了颤，差点让魔杖从指尖掉落。但只是过了几秒，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又恢复一片平静，指尖用力捏紧了魔杖，苍白凹陷的面容又可看出一贯硬朗的线条。

　　“我想，用魔杖指着一个穿越时空造访的故人并不是一个友好的问候，你说对吗，教授？”来人随手拍去刚才隐匿树丛间粘在头发上、身上的叶片碎屑，她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镜片后两双祖母绿色的眼眸微笑着注视他。

　　斯内普细细地打量着来人，一身过于宽松的黑色巫师袍包裹着她的身躯，黑色的鬈发垂落颈侧，额前覆盖着一些细碎的刘海，瘦削柔和的面庞迅速与记忆中某张脸重合到一起，斯内普注意到她镜片后有一双湖水般碧绿的眼睛。这一切令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但他依旧无法轻易相信眼前的人，难保这不是黑魔王的一个阴谋。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魔杖，杖尖对准对方胸膛，那里有一个细长的金属挂坠。“很抱歉，我并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能明确告知你的意图的话，我想这对我们俩都好。”他若有所指地瞥了眼手上的魔杖。

　　“如果我说我只是单纯想和我从前的魔药学教授叙叙旧呢？斯内普教授，凭借你敏锐的观察力，相信你对我的身份应该有了一个猜测吧，我想那一定很接近真相了。”

　　“我无法信任你。”斯内普静静地注视着她绿色的眼眸，乌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给我看证据，一个证明你……值得被我信任的证据。”

　　对方神情一瞬间复杂起来，碧绿的眼眸中划过一些疑似悲哀的情绪。愣了片刻，她慢慢抬手，拨开额前的碎发，一个熟悉的闪电形疤痕出现在额角。因为伏地魔的死，那个印记稍稍淡去，却依旧顽固地残留在额头上，仿佛是在提醒她曾经历过的一切。

　　斯内普的眼睛蓦然瞪大，他的脸上似乎一下子浮现出某种可以称得上是茫然的神情。“你真的是……哈莉.波特？”

　　“虽然我很荣幸能令我的前魔药学教授再次吃惊，但在此之前，教授，能不能先放下魔杖呢？我假设我已经得到了你的信任？”对方模仿着斯内普的语气开口问道，同时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

　　斯内普缓缓放下手，把魔杖别回腰间。

　　“谢谢。”对方诚恳地道谢，收起了眼中的戏谑。“我得承认，斯内普教授，你真的是个十分优秀的间谍。”

　　他身体一紧，手又下意识地放回到腰间的魔杖上。“你都知道！”

　　“你忘了，容我提醒，我不属于这个时间轴，教授。我是从距今很久之后的未来穿越过啊里的，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我无比清楚。你可以完全地信任我，教授。”

　　“你叫我信任一个波特？”斯内普嘲讽地挑起眉毛。

　　“很显然，你的行为表示，此时此刻的你十分信任我，教授。”对方用眼神示意斯内普的手早已离开了魔杖，毫不意外地听到他一声懊恼的低咒。哈莉愉悦地笑了。

　　“事实上，你没必要用这种挖苦的态度对待我，我知道这和你内心的想伐相去甚远，你并没有那么讨厌我，教授。噢，别那样皱着眉头……好吧，教授，你不介意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在这里不太安全，你知道，被别人看到我不太好。”似乎是被斯内普威慑性的瞪视所影响，哈莉识趣地转换了话题。她得承认，斯内普始终是斯内普，不会因为你了解他，他的性格就会有所改变。

　　斯内普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过身，似乎是在示意哈莉跟他走。

　　“等等。”哈莉忽然出声，斯内普一阵诧异，想要回头看看那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一件亚麻质地的织物被披上他的肩头，黑色的袍子正好包裹上他的身体，使他免于遭受寒风的摧残。

　　“这件袍子简直大得不像话，显然它并不适合我，不过看起来，它与你的身材倒是极为相衬，教授。”哈莉走到他身前，低下头帮助他一粒粒扣起胸前的纽扣。斯内普注意到，她长高了不少，她微低的头颅刚好可以够到他的下巴，晚风吹拂下，她的几缕发丝蹭到他的脖颈，鼻尖嗅到一股清淡的洗发水香气。

　　这个距离太近了，他们此刻相距不到一尺。斯内普像被烫到似地后退一步。

　　哈莉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她抬起头，翠绿的眸子有些委屈地眨了眨。“抱歉，我以为，这么冷的天气，应该没人会拒绝一件御寒的袍子，虽然这唐突了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斯内普掩饰般地咳了几声，用他一贯懒洋洋的语气故作平静地说道：“我想救世主的前魔药学教授还没有老到连穿袍子这种小事也需要人服侍的地步。”

　　“噢，抱歉，教授，我不是这个意思。”哈莉立即听出了斯内普那番话的弦外之音，不再尝试上前帮他。要是在从前，她一定会为这番语带讥讽的话暴跳如雷，并愤怒指责对方践踏了她的好意。但在了解这个男人一生的遭遇之后她已明白，把自己真实的心情藏在拐弯抹角的话语之后便是他一贯的特色，她觉得自己几乎能习惯这些。

　　噢，该死！斯内普察觉到自己在听到对方诚恳的道歉后，不受控制地脸红了。波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她这么礼貌地向自己道歉，用着那种真挚、坦诚的语气，好像她真的那么在意他的感受，她真的把他当成一位伟大的前任教授来尊敬，好像……她能看穿他在想什么一样。

　　想到这一点，斯内普懊恼地在内心低咒了一声，开始把怒火发泄在胸前的纽扣上。他狠狠地动作粗鲁地扣上它们，有几次他的手指几乎不能准确地把它们对准扣眼，这使得他更加的恼怒，他的窘态都被波特看了去。当他终于把纽扣扣到最后一粒时，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谬误：没有找到对应的扣眼！这意味着，肯定有一粒纽扣扣错了。

　　斯内普抓着最后一粒纽扣，内心几乎被巨大的咆哮占据了。他不敢抬头，波特就站在前面，一个长大、成熟的波特。这个波特很不好对付，她理智、温和、文雅，她懂得用嘴道歉，她来自他所不了解的未来，她表面上如此尊敬他。斯内普恐惧地发现，他控制不了她，她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鲁莽冲动、没有大脑的小巨怪了，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显然，对面的人也察觉了他的窘迫。“教授？”对方试探性地叫道，他抬起头，预备给对方一个恐吓的眼神，这招对那些学生非常管用。每次他用那样的眼神瞪向他们，他们吓得几乎不敢说话。

　　然而，他的计划第一次落空了，在一个波特面前。

　　对方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咧开嘴，给了他一个温柔宽慰的笑容。“看起来你好像遇到了一点小问题，让我来吧，教授。”说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来到他面前，麻利地伸手解开了那些被他扣错的纽扣。

　　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对方的气息不可抵挡地钻进了他的鼻腔，他心跳慢慢加速，他试着控制呼吸的频率，尽量小心不让粗重的鼻息喷到对方发顶。

　　幸好哈莉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她对自己给魔药学教授带来的困扰一无所知。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扣起他袍子的纽扣，她灵活修长的指尖捻起纽扣，利索地套进扣眼，每一粒都对得极为整齐，动作不慌不忙，不曾出过一点差错。

　　斯内普身体僵硬，局促得不敢动一下。在这难捱的间隙，他得以趁机近距离观察起成年版的救世主。那女孩的头发长长了，它们显然经过精心的打理，不再如学生时代那般乱糟糟了，黑色的小发卷俏皮地垂在颈侧，她暴露在空气中的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串项链，直觉告诉斯内普那可能是样魔法道具。他的视线继续下移，哈莉的双手在他胸前灵活地上下穿梭，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真是一双漂亮的手，不是吗？他以前从未注意到，那女孩的手是如此灵巧秀气。

　　突然，他眼神一滞。他看到，那女孩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上面镶着一块祖母绿的宝石，那和她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好了。”当哈莉扣上袍子的最后一粒纽扣时，抽回了手，那枚戒指也跟着一同离开。斯内普悻悻地收回了视线，他还未看清那戒指的形状，他内心隐约猜到那枚戒指说明了什么。

　　波特抬起头注视他，绿色的眸子缓慢眨动着，传递出某种愉悦、和善、友好，他不太确定，以及其他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她就这么看着她，用一种他从未在这个时间轴的波特身上见过的眼神。她看着他，就好像她期待和他展开一场愉快的谈话；她看着他，就好像他的存在令她十分喜悦；她看着他，就好像……她真的在乎他。

　　斯内普一颤，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噢，梅林，他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想法？救世主会在乎他，一个波特会在乎他？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来自神秘未来的成人版波特。

　　“收起你那一脸讨好的神情，波特，现在，立即跟我来，如果你不希望自己感冒的话。”刻意无视对方含着隐秘期待的眼神，斯内普摆出一脸不耐的神情，干巴巴地吩咐道，随即不再看她一眼，抬腿绕过她往前走去。

　　对方有片刻的愣怔，接着背后传来她礼貌中刻意压抑着欢愉的声音：“是的，教授。”